元澈的手僵在半空，良久，缓缓垂下来。
“蘩儿，是我对不住你。”
他目光真切：“本王答应你，这只是一时的。往后……”
“王爷殿下不刚刚才对天地，对先帝立下誓言么？”沈亦蘩冷声道。
“还会有什么往后？此生黄泉不复相宠。这以后，莫非王爷说的往后指的是黄泉路上？”
“蘩儿……”元澈眉峰拧起。
“既然做得这么决绝，为何不放了我？”沈亦蘩泪意上涌，“你忘了，我求过你，有一天你厌弃了我，就放了我。”
“本王没有厌弃你！”元澈语调陡然拔高，剧烈的无奈与痛心交织，“本王有苦衷。”
他看了看沈亦蘩湿漉漉的头发，唤人送了干净的巾帕来。
他探过身子去，全神贯注地把沈亦蘩的簪钗一一拔了下来。
黑发如瀑，散落及腰。
他取过巾帕，不容拒绝地轻轻擦拭她的秀发。
沈亦蘩话里带着难以下咽的气：“苦衷?谁活在世上没有几个苦衷？我只知道，你每一次面临抉择的时候，放弃的都是我。”
元澈想要反驳，想了想终是欲言又止。
“罢了，现在本王再说什么也没用，只会显得花言巧语。”他叹气。
“本王之所以不放你走，就是要你等我几年。最多五年，本王绝不再让你受丝毫委屈。”
沈亦蘩撇头过一边，丝毫不为所动。人的心再滚烫，被辜负多了，也是会凉的。
元澈心怀愧疚看着她，过了一会，发现了不妥。
“本王送你的月亮呢？”他皱眉扳过她的身子，看着略松的领口之内白皙光洁的脖颈。空空如也。
沈亦蘩张口想告诉他“被你的小老婆抢走扔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表面上是郑采芙欺负自己，可根本原因却是因为他放弃了自己。
他的态度是整个王府的人见机行事的风向标。
他表明态度说不要了的女人，将会瞬间成为任人宰割的砧上鱼肉。
今晚过后，她再不是王爷的宠妾，而是人人可欺的弃妇。
她的纠葛与痛苦，起因都是他。
这么一想，沈亦蘩咽下想说的话，继续换作冷漠的模样：“丢了。”
“丢了，这是何意?”他问，“是丢了，还是掉了？”
沈亦蘩故作随意挤出一丝笑：“丢了。既然你我是永世不再相见之人，留着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徒增伤感罢了。”
元澈两眼无法掩盖的失望，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给她擦头发的动作也缓缓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强压着情绪追问：“丢在何处？”
沈亦蘩继续装作随意：“随手丢的，记不清了。”
偷偷观察他的神色，见一张俊美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染上了失落，渐渐化作无力的沉默。
那个总是神采奕奕，气势逼人的一代贤王，平日里处事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在这一刻却像个茫然无辜的小孩。
内心深处莫名疼了一下。
她轻咳了一声：“好像是在重元殿外的小荷花池里。”
元澈又是沉默良久，才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夜深了，我叫人送你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想了想，又叮嘱：“等你好些了再搬去水风苑。那里环境比晴光阁好多了，住着舒心。”
拉倒吧，你都把我变弃妇了，住哪里都不会舒心的。
这话，沈亦蘩暗自腹诽，终究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