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虽然害怕。
但还是齐齐回了声“是”。
陆天明吐出一口浊气，心里面好受了些。
等送完第三个孩子的时候。
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陆天明的脚踝。
而剩下那个小姑娘家住的比较远，若继续让她和柴三金自己走路的话，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所以陆天明干脆一手抱一个，一瘸一拐的在积雪中奔行。
小女孩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一直在陆天明脸上扫来扫去。
饶是见过了各种各样大场合的陆大侠。
此刻居然变得有些拘谨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陆天明忽地问道。
小女孩一看就不是认生的性格，脆生生道：“刘翠花。”
“文刀刘？”陆天明追问道。
小女孩点头：“嗯。”
应了一声后，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处在一个充满危险的环境当中。
竟然开始主动与陆天明聊了起来。
“我娘亲在家绣花，我爹爹在菜场里卖菜，他们说要挣多多的钱，以后给我当嫁妆用。”
小女孩眼里浮现出希冀，似乎真的在考虑以后嫁人的光景了。
陆天明瞅一眼小女孩满是补丁的衣服。
心头不禁一酸。
在这座天下，男孩子兴许还可以依靠念书改变命运。
而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想要改变命运，多半只能靠嫁个好人家了。
然而门当户对的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
能够改变女孩命运的人家，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长相平平，出身卑微的穷人呢。
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
女孩突然望向柴三金，然后郑重其事的道歉：“对不起三金，我说话一时没过脑子，你不要生我的气。”
陆天明闻言这才发现。
右手抱着的柴三金，此刻眼睛红红的。
小孩子的心思并不难猜。
陆天明一下子便想起了柴三金去世不到半年的爹娘。
三金这孩子，多半是因为小女孩提及自己的爹娘而心生伤感。
于是他抖了抖胳膊，小声说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担当，可不能那么小气。”
柴三金抹了抹眼睛，有些哽咽道：“我才没有生刘翠花的气呢，我就是想爹娘了而已。”
听闻此言。
小女孩探出一手抓住了柴三金的小臂，轻轻晃了晃。
“三金，以后你常来我家玩就是，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
童言童语最是容易触动人心。
陆天明晃了晃脑袋，决定再不掺和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恩怨。
片刻的奔行过后。
总算看到了刘翠花的家。
很小的家，仅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院落。
陆天明轻敲院门。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陆天明下意识的手上用劲。
院门毫无阻碍的被推开了。
当看见院落中的一幕时。
陆天明猛地伸手遮住了刘翠花的眼睛。
“天明叔叔，怎么了？”
刘翠花显然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语气上还能听出来有回到家的激动。
陆天明将刘翠花抱起，放在了旁边墙角处。
然后叮嘱一旁目瞪口呆的柴三金。
“男孩子要保护好女孩子，知道吗？”
柴三金没有回应，仍处于呆滞之中。
陆天明拍了拍柴三金的脑袋。
并捡起一块石头递在了后者的手里。
“我离开一会儿，这期间谁要是上来，你就用石头扔他。”
脑袋被敲得怦怦响，柴三金总算回过神来。
他望一眼旁边一脸茫然的刘翠花。
又看看手里的石头。
惊慌失措道：“天...天明叔，我...我不行啊...”
陆天明狠狠瞪了过去。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一个人生活了，难道你还比不上一个小瘸子？”
“可是...可是...”
柴三金伸手指向院门。
话没说完。
陆天明探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指。
“我说你行，你就行，在这里等我。”
言罢。
陆天明再不啰嗦。
踏步进入了院落中。
嘎吱一声，他将院门反手关上。
门关上的一瞬间。
刘翠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冲起来就要去推门。
柴三金虽然慌张，但牢牢记着陆天明说过的话。
他一把攥住刘翠花那满是补丁的衣服。
然后劝道：“翠花，有天明叔叔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信我。”
刘翠花开始哭泣。
她根本听不进柴三金说的话。
十根手指头在院门上不停地抓挠。
“我爹和我娘，是不是出事了？”
柴三金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死死搂着刘翠花的腰，结巴道：“翠...翠花，没事的，以后我卖糖葫芦养你。”
门外孩童的哭声刺进了陆天明的心里。
他望着地上两具早已没了呼吸的身体，身子竟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抖动。
那个双手被反绑，面容因过分悲伤痛苦而扭曲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就如同刘翠花一样，满是补丁。
而女人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是很旧，旧得像是陆天明他爹留下来的那几件长衫。
只怕是没有个一二十年，穿不出那样的效果。
这样一件衣裳没有缝缝补补，说明拥有她的人平时穿在身上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但是这件衣服已经烂了。
被人撕烂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陆天明不忍再看。
他将身上的长衫脱下，盖住了女人的尸体。
然后拔出腰上的尺剑，走向了外墙已经斑驳的房子里。
房子又窄又长，应该是以前的巷子改出来的。
一直走到最里面那间房，陆天明这才停下。
屋内正在翻东倒西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发现了陆天明的到来。
见陆天明手上握着剑，一脸阴沉。
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眼神慌张的望着陆天明。
而他旁边那个体格壮实的男人，却仍然在埋头翻找。
“阿牛，阿牛...”瘦男人轻轻拍了拍壮男人的肩膀。
壮男人不耐烦道：“你特娘的屁事怎么这么多，从我绑住那个男人开始，你就一直阿牛阿牛的没完，烦死老子了。”
说着。
他耸肩就把瘦男人的手甩了开去。
后者正欲再度开口。
却听到房间门口那人忽地问道：“抢了多少钱？”
“娘的，遇到两个穷逼，能抢多少？估摸着也就...”
壮男人话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不是从旁边传来的。
他身子猛地一僵，急忙转过身来。
当看见门口立着的是个握剑的瘸子后。
壮男人脸上紧张的情绪明显消散了不少。
“你娘的，抓着把还没我小指头粗的铁条子，装什么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