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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村蛰伏了二十多年后,我从野泥村走到了修山镇上。

那时的父亲母亲俱在,但作为儿女的我们却不知道珍惜,以为父母是永远的陪伴。总是以为自己读了几句书,便会比父母高明。一代又一代,我们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等到有一天,老人离去,留下无尽的懊悔。父母在生时,总是试着告诉孩子这些简单浅显的道理,但孩子们却不肯接受。

这正如现在的父母,总是想包办孩子的一切,替他们成长,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该面对的风雨总是要自己面对的,父母再优秀也替代不了。这是这个时代很多悲剧的由来。古人很有智慧,总结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句子。很多人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只有在父母过世后才会去叹息。

我也只是个常人。所以对当年父母的话也不甚理解。其实,那个时候的父母没有现在父母对孩子婚事的焦虑,但那时的父母对孩子的婚姻充满了一种责任感。总觉得,孩子成家立业是父母的责任。把儿子交给媳妇,把女儿交给女婿,是父母的责任。

我的父亲就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因此,等我们一个一个长大后,就为我们的婚事操起心来。

我们家境不好,但家风很好。父母亲的品行在村里村外一直有口皆碑,而那个时候,人们选择对象,更注重的是家风和品行,所以,无论是男女,上门说媒的倒也不少,这令父母亲脸上很有荣光。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婚姻这事儿都不消停,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令父母很烦恼,当时我是不懂父母心情的。父亲见和我同龄的孩子都打酱油了,而我还在写着那些莫名其妙的别人看不懂的故事。到了现在才知道,其实天下的父母到了孩子一定的年纪,都会盼着儿女成家立业,做父母的心里才能获得安慰感,才能放下心来。但岁月过去了几十年,我成了父亲,那个忧伤的中年人。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父亲当年的忧伤。也明白了父亲“药水子会过滩”这句话的含义。

我不明白父亲有没有听说过爱情这个词,但他和母亲应该是有爱情的。那个时候,我们总以为按照父母的想法结婚成家,和媒人介绍的人生活一辈子,不符合自己对爱情的理解。我们总是相信电影电视和文学作品里描述的关于爱情的故事,体验那种充满戏剧性的爱情。

作为一个多情的少年,又读了些文学作品,我是一个有些脆弱而敏感的年轻人,在内心里充满了对异性的好奇。其实那也算不得爱情。甚至,连暗恋都算不上。不是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嘛。如果勉强算,暗恋也算是有过几场。但每一场都是纯净而欢喜的。

那个时候,亲戚之间是互相帮忙的。每到插田打谷,总是带领几个妹妹到舅舅家、姐姐家、亲戚家去帮忙,虽然一个双抢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内心是欢悦的,一种帮到了别人的欢悦。

那时候四舅舅是个剃头师傅,也算是个手艺人。开始是做上门手艺的,每隔个把月,就上门给剃头,每个头收个一毛二毛钱。四舅舅是个见过世面的,率先在公路边修了个小门面作为理发店,成为老屋湾一个小小的风景。

有一天,人们惊奇地发现,舅舅的理发店里加了一个裁缝铺子,更重要的是裁缝铺子里多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打扮入时,走在当时的乡村里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她高挑挑的身材,鹅蛋儿脸蛋,说话文静,走路姿态优美。于是她吸引了方圆周围的男子,有事没那事都要到店里停留,我舅舅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自然裁缝店里的生意也是很好的。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何况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少女。

我虽是一个很羞涩的人,但内心里对这个长得像红楼梦里那个薛宝钗一般的女子充满了好感,很想经常看见她,和她攀谈,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经常到舅舅家玩,而一到舅舅家就要经过他的理发店,一到理发店就会看到那个梦一般的姑娘,所以,内心里就会常常想到那个叫做老屋湾的村庄,想到那个路边的小店子,而一想到那个姑娘,浑身就会充满了力量。因此会想到各种办法去见上她一面,仿佛那是一个乡村少年最切实的美好。有时会梦到她,醒来后脸上羞红一片。心里想着,如果能和这样的姑娘一起谈论文学,一起漫步在月光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俗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终于有一天,找到机会和她聊上了天。聊天后才知道,她家是镇上的,中学毕业后像许许多多女孩子一样,学了缝纫技术,于是通过亲戚介绍,租舅舅的店面开了个缝纫店。那个时候成衣铺不多,大多是买了自己喜欢的布料,送到缝纫店去做成衣服。我那时候不知道,作为一个心怀梦想的少女,她其实也在蛰伏中。她不想嫁给一个平常人,平平常常过完这一生,她也想找到自己的爱情,自己的白马王子,因此,她也一直在等待。

于是我们开始谈论文学,谈论社会上发生的一些事,谈论梦想,但我们却一直没有谈论过爱情。

那时是有露天电影的,只要附近有露天电影,我们都会早早做完了事,不管多远都要走过去抬起头看。看露天电影是我们最美的时光。只要听到附近三乡有露天电影,我们都会相约着去看。那时没有手机,都总是心有灵犀地走到一起,默默地一起看电影,甚至一起吃上一根冰棍,感觉这个世界的美好。看完电影,她要回家,而她的家离店子有10华里,还要以过一个山谷。于是看完电影,我总是要送他过完山谷,然后各自回家。回到家,总是内心里充满欢喜与快乐,期待着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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