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倭国银矿被勘探出来,一波波的矿工们乘船远渡——倭国本地没有那么多矿工,也没有阮地这样好的挖掘技术,原本倭国贵族并不想要阮地的矿工,他们派去的监工能随便殴打本国矿工,但能鞭打汉人么?除非倭国预备着和阮地开战。
在见识了阮地的枪支炮弹之后,倭国再自大,也知道此时谁强谁弱。
但真正让他们接受阮地矿工的,则是阮地的沼气灯和开采技术,开采技术哪怕工人们再藏着掖着,矿总是在那里,里面的设施,安装的木架,总不会被汉人们全部弄走,到时候他们怎么也能偷学一些,要是有机灵的倭国人偷师学成,那就再好不过。
至于沼气灯,则是阮地承诺的给倭国的好处,电灯倭国也不是不想要,给阮响去了十多次信,但都被阮响挡了回去,双方给出去的原因都千奇百怪,倭国说没有电灯皇帝都不能熬夜苦读啦!我们皇帝从来都是最崇拜大国的,学的都是儒家典籍,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阮响说不行,你们倭人太少,发电太难,我送矿工就已经很麻烦了,再送会发电的人才,你怎么不说让我过去算了?
双方拉扯了大半年,最终倭国同意了让阮地的矿工去开采银矿,并且负担矿工们的工资,倘若矿工们犯罪——比如强奸或杀害倭国人,那么阮地同意倭国将这些工人关押,但判罚需要倭国提供详细的证据递交驻倭使馆,使臣再三审核后倭国才能判决。
可若是小罪,比如偷窃——偷取银子,那么这些人则要被送回阮地,阮地会进行判决。
而阮地则同意派人去给倭国修建沼气池和水塔,钱自然是要给的,倭国可以拿一处的银矿来抵,这一处银矿的所有开采成果都属于阮地,若倭国中途反悔,阮地便能向倭国开战。
两边也签署了公文,倭国自然是由皇帝来签,而阮地由使臣代签。
倭国王室还举办了极为盛大的签署仪式,整个平安京都因此格外忙碌。
但此时的阮响头疼的不是倭国,倭国已经算是她的掌中物,她掌握了倭国的银矿,就等于掌控了倭国的经济命脉,每日每月每年的银矿开采量她都能一清二楚,继而扩展到整个倭国的经济和民生。
倭国的粮食极难自给,她也预备着卖给他们无法自行留种的杂交小麦,到时候农业和经济,这两样东西就足够她掐住倭国的脖子。
阮响看着小跑到院子里,正喘气抹汗的管四娘,她从吊杆上跳下来,脱去外套后问:“怎么了?这回是回鹘还是吐蕃?”
管四娘连忙摇头:“都不是!川人反了!”
阮响一愣,她很快平静下来:“川人向来不驯,这倒是意料之中。”
川人要反抗,宋国很难镇压,川内地形复杂,平原守不住,但只要川人钻进山里,朝廷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但阮响仍然有地方想不通:“我记得前两年,宋国朝廷给了川人许多好处,川内不禁私盐,各地乡绅如今应当对宋国朝廷感恩戴德才对。”
川内的私盐如今已经卖到了许多地方,甚至和江南盐商打得火热。
这并不是一笔小钱。
管四娘:“不是地主乡绅造反,是农人造反了。”
阮响:“细细道来。”
宋国朝廷如今对川内的掌控已经很薄弱了,就算是以前,川内也多是乡绅地主自决,官员们大多是神龛里的石像,只高居堂上,而宋国朝廷开了川内自行贩盐的例子,却没有监管的能力,导致地主乡绅们开始对佃户农民们敲骨吸髓。
原本的佃户大多成了盐工——对地主而言,那点地租怎么跟贩盐的利润相比?
至于原本的土地?自然也要种,地租不仅不能少,还要往上涨,最终导致一家农户,壮劳力去当盐工,老弱病残留在家里种地。
而盐工能挣多少呢?
乡绅地主恨不得他们都是不必吃饭的牲畜。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阮地的农人和盐工们都受不了了。
地主乡绅挣得盆满钵满,而他们却连吃饱都难,日日上工还要被管事呵斥鞭打。
去告官,但官吏们早就被地主们买通,一个月几十个盐工先后告官,只有一小半活了下来。
并且随着蜀锦的价格越来越高,许多百姓都将女儿送去学手艺,没有官吏管束,商人们越发肆无忌惮,这些女孩被送去作坊都要签一份文书,和卖身契几乎没有差别。
她们织的每一匹蜀锦都价值千金,但落到她们手里的,却连自己都养不起。
可这都算是好事了,毕竟作坊包吃包住。
川内的百姓被地主乡绅和商户们敲骨吸髓的压榨,最终在两日前,由夔州白帝城的农户和渔民们领头,趁着天还未亮,这群农户和渔民趁黑起事,几乎是毫不废力的占据了官府,杀了主官,又冲进几个盐商豪商家中,将一家满门屠了个干净。
到今日,川内四处起火,盐工们也加入了进去。
而宋国朝廷这次倒是反应得很快,立刻派兵过去镇压。
“可起火的地方太多,宋国的兵无法全然镇压,各地都闹出了不少人命。”管四娘,“阮姐……我以为……”
阮响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且去歇息吧。”
管四娘一走,阮响就叫人将赵翠花等人全都叫来——
这是个好机会,她原本并不想对四川下手,四川百姓的日子不算难过,除了那些生活在深山中的蕃族外,汉人的日子勉强都能过下去,对一个稳定的地方而言,生活的好不好其实不算重要,重要的是生活的安不安宁。
只要川人还能活下去,还能维持以前的日子,阮响派兵过去,川人哪怕不支持宋国朝廷,为了维护自己的生活,也要先把外来者赶出去。
所以阮响虽然一直在鼓励商户和四川做生意,鼓励女吏们将简化字和拼音带过去,却一直没想过要把四川打下来。
西南地区原本也不在阮响的近几年计划之内。
但她此时不能再坐视不管,否则将来她接手的,将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四川,一个打到几乎没有百姓的四川,不是地主乡绅就是他们的私兵家将,又或是各个山头的土匪。
这些农户盐工,如今看起来还占着优势,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生产资料,他们打了富户,会去安抚百姓,组织生产吗?恐怕够呛,抢自然比自己生产来得快。
如今他们杀了富户,尝到了好处,接下来他们会杀谁?
不过……拿下四川仍然困难重重。
“路不好走。”赵翠花无奈道,“我们能拿下白帝城,拿下成都府,可想要完全掌控四川不是件容易的事,人手的折损恐怕都不是因为打仗,而是因为山崖,川路曲折,便是本地人,在川内都难以随意迁徙。”
阮响笑道:“这次我们可不需要全靠自己。”
“川人之中,难道只有杀人抢掠的吗?那是他们的家园。”
最近刚回到清丰的乔荷花站起来:“阮姐,我去吧。”
阮响摇头:“我心里有人选,川人出身的将领军中也有不少,我记得有一对兄妹,曾在西夏立过功,老家似乎正是成都府?”
乔荷花不太清楚,她没去西夏。
郑雁飞连忙说:“是,他们曾在我帐下,骑术出类拔萃,一身家传的武艺。”
“既然如此,雁飞,此次你为主将。”阮响,“择日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