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得看看你的菜做得如何了。”元澈漫不经心将沈亦蘩叫了起,“起身吧。”
他瞥了一眼跟前的毫不起眼的焖豌豆,“就这个?看上去,不容乐观。”
沈亦蘩忙舀了一小勺在他碗里:“王爷尝过再评价也不晚。”
元澈漫不经心状尝了一口,细细咀嚼,当即心里赞赏不已:一颗颗饱满滚圆的豌豆已经被焖得绵软入味。
咬开来是鸡油的鲜味混合着肉臊子的脂香,与豌豆保持得很好的清新风味交融在舌尖。
他口味清淡,瞬间爱上这个味道。
更重要的是,他往常吃过不少豌豆,单炖的干硬寡淡,与肉同煮又过于厚重油腻,豌豆独有的清香如数流失。
这道菜,蔬菜的清新与肉脂的鲜香混合得相当出色,用肥瘦相间的猪肉臊子同焖,却加的是鸡油,口感层次因此也丰富起来。
一道毫不起眼的菜,内里却有乾坤。沈亦蘩这小妮子,是个懂吃的。
沈亦蘩一直在紧张着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见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似乎神情愉悦而享受起来。
她一颗心跟着放下了。
“殿下,这就是妾亲手栽种的豌豆,上回,您还亲自给豌豆苗除过草,浇过水呢。方才妾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味道可好?”
元澈又往口里舀了一匙,慢慢吃了下去,才接话:“很好。”语气里充满赞赏。
他虽没有表露出来,心内确是欢喜的。
他自幼长于深宫,从懂事开始面对的就是父皇望子成龙的深沉希冀和母妃应对后宫争斗的心力交瘁。
他学诗书文章,治国大道,十岁就走南闯北学习治水。
对衣食住行之事不曾上心,也无需他操心。
他一直都活得很沉重,肩负的是天下苍生的担子,却从来没有从一粥一饭里面吃出来过轻松、温暖的感觉。
可是,今天这道菜,他忽然就有了这种感觉。
“那……”沈亦蘩咬着下唇用期待的目光注视他,“妾的莽撞之罪……”
元澈当时口中咀着食物,只是用带笑的眼神回应她。
一旁观察许久的嬷嬷冷眼看着二人眉目传情,忍不住开口了:“这位,想必就是沈采女吧?”
沈亦蘩自进门以来,一心都悬在元澈身上,生怕他吃了不喜欢,又怕他还在生气不肯饶恕自己,故一直没留意这个面生的嬷嬷。
现在那嬷嬷一开口,语气刻薄冰冷,她顺声抬眼望去,是一个瘦骨嶙峋,颧骨高耸,长着薄嘴唇、吊梢眼,年约四十来岁的嬷嬷。
令人望之生畏。
沈亦蘩此时也是心头一沉:来者不善。此妇一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号,怕刚好是冲着她来的。
沈亦蘩正在想怎么应对,元澈脸微沉,对打扰自己用膳的方嬷嬷很是不悦。
“正是沈氏。你既是母妃专门拨来教导她的,便先到门外候着,她侍膳完毕就带你走。“
方嬷嬷方才不动声色观察了沈亦蘩好一会儿,见她面如芙蓉,神若秋水,是个风流袅娜的人儿,体内那股莫名的嫉恨“噌“地就冒上来了。
几十年寂寞的深宫岁月将照这个年老宫女的心肠磨砺得尖锐狠戾,对正值芬芳年华的美好女子有一种近于本能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