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轻对晨儿和宫女们说:“替我向太妃娘娘谢恩。吉服我已经收到了,很合身。”
又吩咐晨儿打赏了送衣服的宫女,派人把她们送回宫去。
晨儿笑着对还穿着厚重吉服,带着沉重凤冠的安若轻说:“小姐,吉服和凤冠沉甸甸的,穿着多累啊,先换了吧。”
安若轻点点头,对她说:“帮我做件事。去找府里的车夫,让他驾着车在后门悄悄等我。”
晨儿一愣:“小姐,你要出门?”
看了看天色,面露忧色:“可天都要黑了。再说,小姐明日就要出嫁,现在还出门,不大好吧?”
安若轻瞪她一眼:“你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顶嘴了?让你去你就去!”
晨儿虽然还是一肚子不情愿,却也不敢争辩,乖乖去了。
安若轻脱下吉服,换上一套素洁的鹅黄色竖领袄裙,笼上米白色绣蝶恋花羊毛里子披风。
再取下那把心爱的紫檀琵琶,带着晨儿,谁也没惊动,从后门上了马车。
“去香叶寺。”上了马车,安若轻吩咐车夫。
车夫倒是不多话,甩一鞭子,“驾”一声,马车便轻巧地驶离了安府。
“小姐,这个时候,你去香叶寺干什么呀?”晨儿怀里抱着安若轻的琵琶,疑惑道。
安若轻看上去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是掀开马车帘子的一个角,一言不发地看着路边的景致。
等她抱着琵琶,沿着石阶登上半山腰的凉亭时,落霞铺满了天际,成群的飞鸟略过头顶,争先恐后投入林间。
霞光万丈之中,她默默伫立凉亭之中,遥望脚下的淮京皇城。
仅有几丈距离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楼阁飞檐掩映在葱茏树木之中。
那是丰亲王府。
安若轻让车夫和晨儿远远站在一边山路候着,自己抱着琵琶坐到了凉亭里。
面对着丰亲王府的方向,素手轻巧挑拨,一曲缠绵悱恻的仙音便飞出亭子。
曲为心声。这一曲琵琶语里,先是朦朦胧胧的追思往事,夹杂着青涩的心动与少女的忧愁。
接着是面临不可逾越的山海时的迷茫、退缩、沮丧、低落……
再来,曲调转为凌乱,诉尽内心纠葛与欲念的熊熊燃烧。
一声铮鸣,曲调陡然高亢,里头交织着深刻的爱,强烈的怨,犹如蛟龙搏击于巨浪,难舍难分。
一曲终了,天际通红的落日耗尽最后一丝余晖,全然沉落在山峦之后。
安若轻静静伫立许久,直到晨儿过来催促,才缓步下了山。脸上如同深潭的水,看不出一丝波纹。
暮色渐浓,三人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
那饱含控诉又柔肠百转的琵琶曲穿过层层檐角,飞进皇榭堂前,带着它主人的悲欢喜乐。
元渭赤着足走到楼阁的廊中,仰首朝着仙音传来的方向,压低声音喊着内侍方林:“方林,这曲子自哪传来的?”
方林不明所以,屏着大气仔细辨别了一圈,指着旁边的山上:“回王爷,应该是香叶山上。”
元渭一边竖起耳朵聚精会神捕捉着每一个音符,一边心急如焚地挥手吩咐:“快!派几个人上山,把这个弹琵琶的女子给本王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