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医院的病房里。
李敏道拿着文易的化验单,表情凝重。
文易消瘦的身体,隐藏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加上冷白色的皮肤,整个人显得更加病态。
早上抽血的小护士把一支特效针剂的包装盒打开,说:
“这个药是上臂肌肉注射,比抽血要疼得多!”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怕疼?”文易淡淡地说,然后把胳膊递了过去。
小护士愣一下,讪讪地笑了笑。
心想这帅哥可能是心情不好,不再多说什么,打完针就出去了。
其实文易并不是故意要把话说得这么生硬。
这么多年,除了最开始的潘星辰,他还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也不会跟人虚与委蛇。
病房里只剩下文易和李敏道。
文易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
“还有半年吧……”
李敏道叹口气:
“你怎么知道?”
文易转过头看着他,笑说:“你都写脸上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黑夜变得漫长,文易心里没有一丝恐惧。
他只是觉得孤独。
李敏道拍拍他肩膀,说:
“小易,我们会用最好的药,延缓你骨髓衰竭的速度,别放弃……”
“当然不会,”文易看着李敏道越挑越高的眉毛,“我家里还有一柜子酒……”
或许还有……楼下那个男人。
李敏道点头,说:
“夜里我会让护士过来再抽一次血,看一下血药浓度,如果效果好,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
***
已经是深夜了,牧白还坐在办公室里,他刚把所有的文件处理完。
以他对老爸的了解,他今天主动过来提供帮助,必然会有条件。
只不过还没开始谈,牧白就把话堵死了。
当年他沉迷声色犬马的同时,带着郭大伟段非炒房,做各种理财,积累人脉后开投资公司,出国后又拓展了自己的业务,手里积累了不少资金。
他那么拼命,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脱离牧长风的光环,给自己和未来的爱人一个自由的空间。
如果他能遇到真正爱的人的话。
他纸醉金迷,放任自己欲望的同时,也是对父母无声的抗议。
自从知道文易有抑郁症,牧白就很少抽烟了,但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根了。
他想文易,比任何时候都想。
肩头还有昨天晚上文易咬的殷红齿痕,牧白解开衬衣领口,对着手机看了半天,拨通了文易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一连三次的电子女声,牧白有些担心,他抓起钥匙出了办公室。
他首先回了香山路小区,见文易家的灯没亮,心沉了沉。
他又到停车场看了看,没看见文易的车,于是再次拨打文易的电话,结果还是没人接。
牧白掉了个头,直接去了卡门。
***
生活从来不易,但日子总要过下去,这城市里多的是深夜买醉的人。
即便卡门里没有小九,还有Stephen,payne。
灯光下,多少人肆意挥洒着任何可以挥霍的青春和金钱。
牧白径直走到吧台,拉着一个酒保问:
“小九来没?”
那人认识牧白,见他神色焦急,连忙回答:
“没……没有吧……二楼有他的休息室,要不您去看看?”
“哪个房间?”
“出电梯左拐,走廊最里面……”
牧白随便拍了几百小费,转身上楼。电梯一开,刚巧撞上楚明克。
“牧总?”
情敌,到处都是情敌。
但现在牧白顾不上这些,问道:
“楚总,小九今天来了吗?”
“没啊,他最近都没来,怎么了?”
牧白不想把关于文易的任何信息透露给他,于是说:
“没事,就是想找他喝酒。”
楚明克一笑:“那您可找错人了,小九来我这儿这么多次,从来不跟客人喝酒,上次跟你喝的那杯,已经够惊艳了!”
“我的荣幸。”牧白心里一颤,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还记得那杯午后之死。
记得文易摘掉遮面珠帘的瞬间。
记得那天晚上,文易在他怀里哭泣,却又在第二天说那杯酒只是工作需要。
楚明克是卡门的老板,自己却从来没用过号码牌,他始终和小九保持一定距离,又摆脱不了心中萌生的感情。
他不是不想体验小九的吻,而是他记得男孩当时和男友分手的眼神,他知道这样决绝的人,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
所以对上牧白,他还是略显轻松的,因为他们都一样,都不曾也不会拥有小九的爱。
“牧总,下去喝一杯吗?”
“不了,我还有事。”
离开卡门,牧白到河边广场逛了一圈才回家。
躺在床上,牧白感到无力。
即便文易就住在跟他一墙之隔的楼上,即便他们上过床,他也从来没走进过他的生活。
以至于现在找不到人,都不知道该找谁打听。
雨后的深夜宁静清冷,月亮却格外清晰。
文易既然开了车,应该是去了某地,手机没信号,也许是去了郊外哪座山上度假。
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会冷吗?
***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病床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这样的孤独感让文易喘不过气,他看着手机右上角的小飞机,失声痛哭……
“爸,妈,我好想你们……我好冷啊……”
文易大口喘着气,仿佛一条濒死的鱼……
他突然翻身下床,换上自己的衣服出了病房!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病区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护士在护士站小声说话。
其中一个护士认出了他,低声喊道:
“哎!你不是2号病房的病人吗?这么晚了,你上哪去?”
文易戴上卫衣帽子,头也不回,大步进了电梯!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一个能叫做家的地方……
家里的老宅已经空了很多年,香山路的房子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但或许,还有那个人的怀抱,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出了住院部,文易径直去了停车场。
他要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