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上放着一杯Negroni。
猩红色的液体澄澈透明,入口是金巴利的苦涩,逝去之后才是丝丝甜意。
同时还有金酒的香气,清透却又稳重的苦。
但浓烈的口感相互叠加,饱满的酒体背后,是跃跃欲试的狂野和羞涩。
就像吧台后面,那个既能浓墨重彩,又能淡雅清逸的男孩。
“金巴利,金酒,甜味美思,1:1:1的比例,最原始,最古典的调法。”
牧白放下酒杯,将粘着便签纸的十块钱纸币递给文易。
文易收起钱,说:
“只有甜和苦恰如其分地保持平衡,这款酒才会经久不衰。”
他一手把玩着量杯,一手用指甲盖在酒杯壁上弹了一下,似乎意有所指:
“但凡谁有一点贪心——就不是最好的Negroni。”
牧白耸耸肩,“我承认,这杯确实是我喝过的最好的Negroni,但是文易,如果你是想让我放弃,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隔着吧台,牧白身体前倾,一张脸贴到文易嘴唇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深情,说:
“文易,我要你……连身带心,都是我的……”
文易对他这句话不置可否,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例行公事”。
“哈哈哈……过来,我吻你……”
牧白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款步走进吧台。
文易比他要矮上半头,只见他跳坐在吧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红。
牧白瞬间就认出了那支口红,是上次那杯午后之死的夜晚,他在涂在文易唇上的。
应该是他情迷之际没来得及放进抽屉,顺手塞进文易汉服里了。
想到那晚的云雨……
牧白的心,再一次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他看着文易慢条斯理地把口红涂在唇上,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五指,在一来一回间,把所有的红,深深烙在他心上……
众人开始起哄。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应该激烈缠绵的亲吻并没有上演……
文易轻轻捧着牧白的脸,眼中放了十二分的秋波,然后郑重在他左侧脸颊上印上一吻!
他晃着那支口红,说:
“如果我今天抽到了汪老师,那这支口红就会印在他那里。”
不知为何,牧白在这个吻中感到了强烈的离别之情。
想到文易时而正常,时而堪忧的精神状况,牧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抓住文易的手腕,低声问道:
“你要去哪?”
文易轻笑,跳下吧台,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是回家。”
“牧大少这次真是亏了血本啦!一百多万只换来一个贴面吻!”酒吧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存着看笑话的心思。
而楚明克,看着灯光下的两人,心思有些游离。
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很般配,都能把放荡不羁和深情款款玩得游刃有余。
只不过,小九身上,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哀伤。
看着小九走出卡门,楚明克对身边的汪书泽说:
“汪先生,我以为小九听从我的建议调了一杯Negroni,你也会以十分之一的概率胜出。”
汪书泽双手插兜,“看来是我不够走运。”
***
Stephen端着一杯烈酒,坐在牧白旁边,笑道:
“牧总,能赏脸喝杯酒吗?”
一旁的郭大伟挑了挑眉,这人怎么又来了,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不过话说回来,谁不想身边有牧白这么一个伴呢?
牧白一改在文易面前牵萦于心的样子,伸出两条长腿架在桌子上,像个浪荡子,他看着郭大伟,漫不经心地问:
“大伟,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小九的牌子卖给我?”
郭大伟摇头,不知道牧白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牧白伸出五指,眼中闪过一丝憎恶:
“因为他们骨子里,觉得小九不值这个价!”
“牧白……”
牧白收起长腿,点了一根烟,有些怅然,说:
“但在我这里,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他……”
郭大伟知道他这话是说给Stephen听的,如果Stephen识趣,就该知难而退。
果然,Stephen把酒放在牧白面前,说:
“牧总,我只是单纯想请您喝杯酒,没别的意思。”
就在这时,段非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卧槽!我一听说就赶过来了!小九怎么回事?以后都不来了?”说着抓起桌上的酒喝了起来。
“哎!段总!”Stephen喊了一声。
段非喉结滚动,不解地看着他,“怎么?”
“呃……没事,这是牧总的酒!”Stephen脸色一阵青红,但昏暗的灯光下,没人看见。
段非看看所剩不多的酒,笑道:
“Stephen,哥哥劝你一句,死了这条心吧!”
Stephen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段非坐在郭大伟身边,松了松领带,问:
“大伟,牧白今天晚上表现怎么样?”
郭大伟嗤笑道:“九比一,他就是头猪,文易也能点到他了!”
“哈哈哈……”段非笑了起来,看着牧白,“牧白,怎么样?小九以后不来,你高兴了吧?”
牧白愣他一眼,“你不高兴?”
“高兴!高兴!”段非清清嗓子,“兄弟们替你高兴!不过牧白,你们这楼上楼下的,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关你什么事?”牧白说。
郭大伟悄悄捏了一把段非,给他使了眼色,示意他别触霉头。
面对牧白的死亡凝视,段非尴尬地笑了笑,喊道:
“啊……大伟,我有点难受,快送我回家!”
***
香山路的破旧小区里,已没了仲夏夜里乘凉的人。
秋天已经伴着草木的由绿到黄,深入大地。
文易把猫粮倒在墙角的盘子里,看着一旁逡巡不前的流浪猫,摸了摸头发,小声问:
“怎么?换了发型,你不认识我了?”
也许是听出了文易的声音,流浪猫踮着脚尖靠近,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打了这个针,一点酒都不能碰,我以后不能再去卡门调酒了,不知道今天晚上那杯Negroni……口感到底怎么样……”文易对着这只猫,自说自话。
“那个傻子真可笑,楚明克说他又高价买别人的牌子……哈哈哈……神经病……”
文易笑了两声,摸着流浪猫的头,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我也是神经病,对吗?而且——是个快要死了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