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站里。
文易懒懒地靠在柜边,等着小王给他出单子,随后听见她“啪啪”拍了两下打印机。
“咦,这打印机怎么回事?没卡纸啊,怎么不工作?”
小王来回看看,检查了线路,没发现什么异常。
文易皱皱眉,有点急躁。
他耳边全是雨声,他想尽快离开医院,回家一个人待着。
“王姐,让我看看!”
文易随手把外套扔在一边,绕进护士站。
小王看出他着急,连忙给他让了座。
“刚才他们还用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
“小王!主任叫你!”另一个护士喊道。
“好嘞,我马上去!”小王应了一声,回身对文易说:“你搞好了打印出来就可以,我先去忙哈!”
文易点点头,开始检查驱动。
片刻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带着不知名的焦躁和担心:
“文易。”
文易抬头,正对上神色莫测的牧白。
这一瞬间,他耳边的雨声突然变成了蝉鸣。
嘹亮的聒噪声,悠长了这一瞬间的时光,让他觉得难以度过!
太刺耳了!
文易没说话,只看了牧白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垂眸后,他眼睛里才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牧白做了一路心理建设,但在这个病区看见文易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一切得到了解释!
文易拒绝他,是因为他病了,还是相当棘手的血液病。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牧白已经没了平日的冷静,声音有些颤抖。
文易再次抬头时,已经收拾好情绪,一脸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文易歪头,疑惑地看着他,表示自己不知道。
“难道不是……”牧白忍着情绪抿了抿嘴,“难道不是——”
他的心被这个地点揪住,说不出后半句话!
“呵呵,”文易笑了,放下鼠标,靠在转椅上往后退了一步,挑眉看着他,“你以为我生病了,所以拒绝你?”
这样的态度太放松了,以至于牧白也疑惑起来。
他看看四周,所有的病人都穿着病号服,护士和医生也都穿着工作服。
只有文易……
米色的高领流苏毛衣看上去十分慵懒,扎眼的“演出服”还放在一边,与这样的工作环境格格不入。
更何况,那个病人会随意进到护士站里,修打印机?
他迟疑地看着文易,“文易……你……”
文易重新给打印机装好了驱动,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单子打印出来,也不看看牧白,说:
“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不爱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他随手把胆子压在小王的文件夹下,说:
“我只是来帮忙的。”
但牧白脑子转的很快,立刻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既然是帮忙,为什么不回家?”
这时,李敏道也从办公室出来了,看到两人一个在护士站里面,一个在护士站外面,皱了皱眉。
牧白始终盯着文易。
但文易脸上表情再自然不过。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工作台贴近牧白的脸,哼笑一声,眼角挂上熟悉的魅惑:
“为什么不回家?牧白……你太
——硬了……
我受不了……”
牧白身体僵住了。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语气,眼前疑似重症患者的男孩,似乎又变成了卡门里,那个魅惑众生的小九。
这让牧白大脑产生错乱的同时,心里五味陈杂。
两分钟前,他还觉得,文易不回应自己的感情,是有其他原因,尽管这个原因让人心痛。
而现在,文易的否认让他安心,也让他死心。
安心他没有生病,绝望他是真的不爱自己……
“王姐,打印机修好了,我先走了!”文易将牧白的心思尽收眼底,冲李敏道一招手,转身离开。
牧白看着他的背影,指甲深入掌心。
他走到李敏道身边,问:
“李主任,文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身体是不是——”
李敏道对牧白谈不上讨厌,也不喜欢,再加上文易也不想让他知道具体情况,便无意多说。
“牧先生,他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当然——也可能纯粹在躲你。”
体验生活。
牧白想起那天傍晚,和文易在路边吃烤串时的情景。
他说他不是在体验生活,他就是在生活。
这个宁城大学资深教授钦点的保研生,会去广场看人接吻送人玫瑰,也会在卫生条件堪忧的大排档帮工,会去商场做导购,也会到酒吧贩卖亲吻。
这个男孩的一举一动,都不符合常理,却又跟他妖冶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
仿佛这样一个可人儿,就该远离普通人的生活轨迹。
牧白有点讪讪的,毕竟文易刚才说是因为他太过热烈,才躲出来的。
他还想再打听点什么,刚要张口,就见李敏道指指工作台,说:
“但如果你想追求文易,我建议你先追上他,把外套给他,今天下雨,他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文易的演出服安静地放在柜台上,好像从来不曾见证主人的悲欢。
牧白不再逗留,一把抓起衣服,大步离开。
病房楼前,文易只身站在台阶上,无声地骂了一句。
他没想到牧白会因为见过李敏道一次,就直接过来找人。
他承认,刚才见到牧白的一瞬间,心里多少有点惊慌。
但这么多年一贯冷清疏离的态度救了他,以至于没有在牧白面前露出破绽。
不过,还是不够淡定,忘记拿外套了。
“文易!”牧白从大厅出来喊道。
文易没回头。
雨已经停了,但他耳边的雨声还是很大。
傍晚时分,他又被黑暗和死亡笼罩了……
牧白走过来,将外套披在他身上,不再纠缠他失踪的问题,柔声问:
“吃饭还是回家?”
文易转过头,眯眼看着牧白,神色比天空更加迷离……
他贴近牧白耳朵,轻声道:
“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