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牧白每天都会给文易打电话,明里暗里询问他在哪,都被文易调笑着搪塞过去。
除夕前一天,牧白从公司回来,先去了三楼。
他和文易“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却连质问他的权利都没有。
当初那场突如其来的情潮,被湮没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文易家门口,牧白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
他在烟雾缭绕中,看不到他和文易的未来。
但他早已弥足深陷,根本不可能把文易归还给人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牧白刚抽完烟。
“喂,牧白,卡门走起啊!”段非在电话那头喊道。
牧白转身下楼,准备回牧家大宅,说:
“我就不去了,明天除夕,我妈让我今晚就回去。”
“别啊牧白!晚点也没事吧,再说,明天大伟就回老家了,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
临近春节,卡门酒吧没往日热闹。
也许是放的曲子太适合调情,角落里有一对情侣,吻得忘乎所以。
段非和郭大伟还没等来牧白,却等来了汪书泽。
他们四个大学时候其实关系还挺好的,要不是因为汪书泽和牧白分手,他们这些年都应该是妥妥的四人组。
汪书泽首先开口打了招呼。
“段非,大伟。”
如今大家都是而立之年,男人之间,没什么说不开的,况且还是曾经的好友。
段非给他倒了酒,问:
“汪老师也来喝酒?”
汪书泽笑笑,“嗯,一个人,想来就来了。”
郭大伟原本就是实诚人,老好人,既然坐在了一起,难免会问问近况。
“汪老师现在在哪工作?”
“我都不当老师了,你们总这样叫我,是在提醒我当年对不起牧白吗?”
汪书泽无奈地笑笑,当年,他因为留校,离开了牧白。
段非和郭大伟对视一眼,也笑了。
“没那个意思,这不是当初你留校任教留下来的称呼嘛,说习惯了。”
汪书泽喝口酒,说:
“已经和朋友联系好了,过完年去一家证券公司工作。”
“那挺好,”郭大伟说,“挺适合你。”
三人正聊着天,牧白和楚明克出现了。
他俩是在门口遇上的,牧白还不至于撞见情敌就面红耳赤,两人便一同进来了。
“哎牧白!这里!”段非喊道。
牧白一看那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架势,再看看身边的楚明克,心说好嘛,这是要他习惯情敌开会的节奏啊。
但就算这样,他也是最有优势的那个,莫名的优越感,把他这几天找不到文易的失落,冲淡了许多。
牧白看向楚明克:
“一起坐坐?”
“不了牧总,你们还能来玩已经是我的荣幸了,我那边还有事忙,就不叨扰各位了。”
楚明克是个人精,他知道自己和牧白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层面,也无心参与到他的圈子,所以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那好,楚总你忙。”
牧白转而坐在了郭大伟身边,看向汪书泽:
“马上过年了,汪老师,新年快乐。”
段非啧啧两声:
“瞧瞧,还是咱们牧白大气!书泽,你都坐这半天了,我和大伟都没想起来一句新年祝福。”
“别打趣我,段非,”牧白说:“我从小就讲礼貌。”
“礼貌?”段非嘲笑道:“不是你前几天,把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了?”
那晚牧白大闹德康生物年会的事,不仅上了财经头条,还上了社会新闻。
汪书泽当然知道,听到这个,问:
“文易……最近怎么样?”
牧白不想说他找不到人,毕竟文易只是“躲”着他,也没不接他电话,于是说:
“挺好的。”
“你找到他了?”郭大伟脱口问道。
汪书泽微微皱眉:
“怎么了?文易不见了?”
“没,”牧白喝口酒,“他最近有点事,不在家,过几天回来。”
汪书泽沉思片刻。
想起文易的病,他有些担心,但文易不想让牧白知道,所以汪书泽没打算多嘴。
郭大伟忽而反应过来,不该当着这两个人的面说提起文易,转了话题。
“过完年假,我回来给你们带特产。”
“大伟,真不陪我过年?”段非埋怨道。
郭大伟瞅他一眼:
“我不耽误你浪。”
“说的什么话?明天我送你!”段非说。
他们两个三言两语地活跃着气氛,牧白和汪书泽各有心事,只闷头喝酒。
“你俩都少喝点,差不多得了。”段非说。
牧白一会儿得回家,郭大伟第二天要赶飞机,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便散了,酒吧里只剩下汪书泽。
他拿出手机,给文易打了电话。
***
下雪的夜晚尤其安静。
晚上九点半,文易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手里握着睡眠仪。
医生要他好好休息,从早睡早起做起。
汪老师三个字在屏幕上亮起。
文易的手机里,连国贸的一个柜姐都有备注。
只有牧白,是一串数字。
他之所以不备注他,无非是怕他在自己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哪怕是这样的形式主义,他也不要。
但如今,这个男人在他心里的印记,早已无法抹去。
“喂。”文易接起电话。
“文易,”汪书泽顿了一下,问:“你……还好吗?”
“挺好的。”
“我听他们说,你要过段时间才回来,你……是住院了?”汪书泽问。
“他们?”
“我在卡门,牧白,段非,郭大伟他们刚走。”
既然打电话过来的是汪书泽,证明他没把自己生病的事说出去,文易轻轻嗯一声,说:
“汪老师,我要休息了。”
“哎别挂电话——”汪书泽说:“文易,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
“你已经帮我做了,汪老师,谢谢。”文易说完,挂掉了电话。
到现在,汪书泽可以确定,文易说了谎。
他爱牧白。
汪书泽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外面下着雪,病房里并不算暗。
文易想起冬至那晚,也是这样的雪,他和牧白翻滚在雪地里。
他被牧白强吻,他坐出租车离开……
但那晚,地板之下,就是那个人……
可现在病房里,暖气很足,他的手依然很凉。
他看着外面的雪,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和牧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