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茶几上放着三支注射器。
李敏道面色凝重地往外看一眼,说:
“小易,我不阻止你出门工作,是因为你配合治疗!现在呢?算什么?还敢停药?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文易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
水晶灯折射出的灯光,让他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涣散。
“哥,从我生病到现在,已经一年了……”文易不再往下说。
文易这种恶性疾病的生存期普遍很短。
尽管他积极治疗,但本就渺茫的希望,随着日复一日恶化的病情,逐渐消失殆尽。
特别是伴随着牧白的爱。
这种对比带来的绝望,让文易喘不过气。
李敏道明白他的感受,但他不能接受这样消极的文易,情绪有些激动!
“小易,还没到最后!”
文易朝桌子上注射剂的包装盒扬扬下巴,说:“我没真的放弃,哥,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牧白知道了难过,也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
文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以为他中午会和段非他们一起吃饭。”
李敏道麻利地把打针用过的注射器装进兜里,说:
“小易,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按时吃药!如果瞒不住就算了!”
门开了,文易坐在沙发上皱着眉,朝李敏道轻轻摇了摇头。
看到李敏道,牧白有点诧异。
“李主任?”
“牧先生。”
李敏道眉间的不悦还没散去,打完招呼,转身看向文易:
“小易,佳佳还在等我!”
“李主任,既然你也来南市了,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
李敏道皱眉:“不了!”说完转身就走。
牧白一耸肩,到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后见文易窝在沙发上,说:
“李主任好像很讨厌我。”
“是吗?”文易把脚跷在沙发扶手上玩手机,说:“我以为医生对谁态度都不好。”
牧白走过去,抬起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盯着窗外,问:
“你跟李主任……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文易笑了,“我们之间当然有你不知道的事。”
“宝贝儿,如果你不告诉我,”牧白唇角一勾,顺势把文易压在身下,笑道:“我会觉得你俩有一腿。”
“哈哈哈……”文易笑起来:“牧白,你说谎不打草稿?”
“嗯?我说什么慌?”
文易把脚收回来,说:“以你牧大公子对待情敌的态度,不会邀请他一起吃饭,哪怕是出于礼貌客套。”
“宝贝儿,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咱们就再深入交流一下?”
“算了,”文易拍拍他的脸,说:“下午不是约了去市里?我怕你精神不济,谈不好项目。”
“你以为我是卡门里那些银样镴枪头?”
“那倒没有,我说的精神不济,是怕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影响谈判思路。”
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甜到牧白有种他们就是恋人的错觉。
但他总觉得文易有心事。
也许是因为公司的事?
毕竟李敏道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德康生物股东的儿子。
“走吧,我饿了。”文易说。
“好。”
文易头昏脑涨,但怕牧白怀疑,还是强撑着起身换了衣服,还拿了瓶酒,和他一起下楼吃饭。
牧白心里的疑窦始终没消失,进了电梯,忍不住问:
“你家公司最近怎么样?”
文易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还在纠结李敏道过来找他的事,扑哧一声笑了:
“是啊牧总……那能怎么办呢?不如你把齐清的工作接收过来,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他说得这样自然,牧白还真就信了。
但毕竟每个公司都有商业机密,他便不再深究。
餐厅里。
段非看着那瓶有几年没喝过的酒,笑道:
“文易,这不好吧,总喝你的酒……”
文易笑笑,没说话。
心说这些酒,连同那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是牧白的了。
“嘁,假不假啊?”郭大伟看向文易,“文易,下午谈项目,你和牧白一起去?”
“我不去。”文易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商务场合,前几天和牧白在海边折腾到天黑,就算打了针,也缓解不了身体上的不适。
昨天夜里,他心脏已经开始出现严重早搏了。
文易这病从外看不出什么端倪,每次牧白多想,他总能自然而然地打消他的疑虑。
所以当他拒绝时,牧白不作他想,毕竟文大公子是个一年只穿一次正装的社会精英。
牧白在桌子底下,拍拍文易的手,说:
“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
吃过午饭,段非和郭大伟要去打网球,牧白跟文易回了房间。
“你不跟他们出去玩?”文易躺在床头,问。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
牧白打开笔电,说:
“我让赵明跟南市方面通过气,说我对清县那块地有兴趣。待会儿他们应该还会带上清县的人,所以我得再看看清县的资料。”
“这种级别的项目,不都是市里规划好,报给省里批准吗?县里说不上话吧?”文易问。
“这你就不懂了。”
牧白一边看文件,一边说:
“关于新能源开发,这么大的项目,不管是从带动经济,还是对当地税收的贡献,都相当可观,所以我能要求南市方面给的政策,也更多。但政策不能白给,总需要有人出来唱白脸。”
文易点点头,“也就是说,他们既要你投资,也要你感恩。”
“聪明,一点就透。”
牧白把文易搂过来亲了一口,说:
“宝贝儿,你工作能力呢,绝对一流,但人情世故还欠缺一点,得多学多看。”
“呵,那要是我怎么都学不会,以后得罪了人,误了你的事,怎么办?”文易阴阳怪气地问。
“你得罪谁,都有我给你兜底。”牧白说。
“这么大口气?”
“当然,别人我不保证,但你不同,如果我兜不住,那我就跟你站同一战线。”
文易笑着摇头。
他得罪的,是死神。
别说牧白,就是华佗在世,也兜不住。
“好了,我该走了,你中午吃得少,给你叫了茶点,一会儿送过来,记得吃。”牧白揉揉文易的头发,翻身下床。
他换上一件藏蓝色poLo短衫,束在挺括的黑色西裤里,整个人看上去既精神又不会太过正式,非常适合待会儿勾心斗角的谈判。
文易歪头靠在抱枕上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舍,连带着呼吸都有点急促。
他望着牧白:
“谈完之后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
“跟他们吃饭有什么意思?过两天回去,我派人过来跟进后续工作就行。”
牧白说着,俯身亲吻文易。
虽然今天天气不好,但不妨碍他晚上跟文易正式表白。
文易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留恋牧白的吻。
“去吧。”
牧白走后没一会儿,客房服务到了。
但跟服务生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女人站在门口,歪头看着文易,笑道:
“你好,我是傅婕莹,你应该知道。”
文易侧身,示意服务生把餐点放下,说:
“我不认识你。”
傅婕莹媚眼上勾,“你认识牧白就够了,不请我进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