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星阑的声音很轻，轻得颜抒以为她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平常得就像是项星阑又做完一张考试卷子，又起立解答了一道问题，抑或随随便便从这条街道穿过，到另一条街道上面去一样。
极其平常。
她得话语十分简短，就说到这里，然后就截止了，没有下文。
很轻很轻得几个字，却在颜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究竟要何种的忍耐和气魄，才能够平静地说出“然后到了这里”。
颜抒突然神情有些恍惚，可能项星阑的性子也不是天生就是那么含蓄内敛、清冷沉稳。大概还是环境塑造了她。
电话那头依然保持着沉默，但是颜抒知道，这是项星阑现下能够说出来最多的话，那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她出言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了。那，这几天你就好好陪你妈妈，然后我......我就一直在电话这头等你行不行？”
说到最后的时候，颜抒故意扬高了声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快活不少。
“好啊。”项星阑答得很快。
她刚刚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心脏便一直怦怦跳个不停，舌头打架，唇齿不清。
她欣喜颜抒这么关心她，想要知道她目前遇到了什么困难；同时她又欣慰于她的克制和隐忍，颜抒没有过多追问，最大限度地给了她选择的空间。
“嗯，已经比较晚了，那你还是要先睡觉.......好吗？”颜抒软下声音，好像是在哄什么小动物入睡。
项星阑：“知道了，你也要早点休息。熬夜熬多了不好。”
颜抒故作高深，道：“如果你现在睡的话，那我就跟着睡了。”
项星阑不解其中缘故，问道：“为什么？”
今天颜抒怎么不熬夜玩游戏了？还是说，她今天生日玩得太开心放纵了？
不知道为什么，项星阑想到这里得时候，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怪异感觉——
她不清楚应当如何恰当地描述这种感觉，因为颜抒去和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玩了，然后困了，她不开心了？
怎么感觉都像是醋意在作祟。
项星阑自诩沉静，这种事情她不应该觉得有什么才对。
颜抒继续说：“嗯啊，你睡了我也跟着睡了。你睡我也睡，这不就是我们一起睡了吗？”
咯咯的笑声开始从电话听筒里面传出来。
项星阑嗔怪一句：“的确现在夜深了，但是并不是耍流氓的理由。”
颜抒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似的，她紧紧抓住不放：“啊？我们现在这层关系，也能叫做耍流氓吗？”
“我可是完全认为我们两个关系可以这么说才说的啊！还是说.......”
颜抒这会儿故意拿腔拿调，哭哭啼啼，若是有视频，项星阑一定觉得颜抒现在模样都已经是梨花带雨了。
“好好好，我错了错了，不算不算，一起睡，一起睡。”项星阑凝噎一会儿，还是举起白旗投降了。
嗯，怎么不算是情侣之间应该说的话呢？
这下颜抒终于心满意足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这才对嘛，你睡我也睡——一天而已，还有以后呢。”
紧接着，不待项星阑回复，她又来一句变式：
“以后就是你老我也老，我们一起白头偕老了。”
眼底蓄积的沉郁感情，此刻被一扫而空。
她真有趣，和她在一起的确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幸福还是主动招惹她的——项星阑心中莫名一颤。
项星阑此刻唯有承认：“嗯，好，一起睡，白头偕老......你说的都对。”
项星阑：“你怎么证明你真的早睡了？”
颜抒：“这个还要怎么证明？”
睡都睡了，难道还要魂魄入梦来证明一下吗？
颜抒突然又想到一个好方法，恰好明天又有了一个打电话给项星阑的好由头。
“那我明天早上打电话过来......以示清白？”
项星阑今晚被颜抒逗笑很多次，“你自证清白干什么？你今天晚上做了什么不清白的事情？”
呃，颜抒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措辞有误。
好像她今天晚上也不是第一次说出这种风向的句子。
她急忙澄清道：“没有，刚刚嘴瓢说快了。”
项星阑的心情这会儿变好许多，看了看时间也不算太晚，还能再煲一煲电话粥。
“嘴瓢说快了？但是嘴瓢说快，前提不应该是自己有在脑海中预演一下嘛？”
“谁告诉你嘴瓢说快就是脑海里面预演过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你别信！”
啧，怎么感觉颜抒越说越急了呢？
项星阑：“真的吗？真的是无稽之谈嘛？可是你现在怎么感觉语气很激动。”
颜抒：“我听见你污蔑我，我肯定要激动一下的......”
项星阑：“我怎么污蔑你了？”
颜抒：“我嘴瓢了自证清白，你不相信我，这就是污蔑我了。”
“行吧，行吧，我污蔑你，我的错，我不对。好吧，就这样，”项星阑笑得眉眼弯弯，“那你记得明天早上，嗯，就是记得要自证清白。”
颜抒听得抓狂：“我没有要、自、证、清、白！！！”
项星阑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诶，又不是我说的，要自证清白，你现在别吼那么大声。”
“我吼那么大声怎么啦？反正我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又是独栋，谁也吵不到。”
十分有道理地胡搅蛮缠。
项星阑：“行，你谁也吵不到。好了，我不和你说了，睡觉睡觉，小寿星，晚安哦~嗯，比我小，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哈。”
明明只大两个月，同龄人非要充什么姐姐？
不过她愿意就好，只要她愿意，颜抒也就愿意陪她玩下去。
好妹妹就好妹妹吧。
“行，好姐姐，晚安。我明天早上，会给你打、起、床、电、话。”
项星阑的声音此刻都像是染上了层层倦意：“好，那我期待一下你自证清白的早安电话哈。”
“都说了，我没有要自证清白啊！”
电话挂断了，嘟嘟嘟。
颜抒看着屏幕傻笑了一会儿，然后果真如同承诺那般，钻进被窝里面睡了。
嗯，还是要“自证清白”一下的，有这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