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守城族人傍晚来报，告诉他麻蟾兽人沙莎进城的时候，苍修就已经知道他今晚得一个人睡。
但他万万没想到，重梵压根连屋都没回。
在苍修刷牙准备睡觉的时候，莫汀塔踮脚站在他窗边，探着脑袋问他：“苍修首领，你知道我们首领去哪了吗？”
首领每次来苍修首领这边之前，都会先回去洗漱，收拾一套干净衣服再来。
而且他今天下午一直在院子里喂鸡，没看见首领回来，也没看见首领来苍修首领这边。
“你先进来。”
苍修走过去给莫汀塔开门，然后回到隔间，直接端起水杯，漱完口之后才说：“你们首领在巫魅盟主那儿，她们今晚应该都在那边睡。”
莫汀塔点了点头，正准备道谢离开，苍修先说：“你要是一个人睡觉害怕，今晚可以在我这边睡。”
他知道莫汀塔很独立，以前重梵来他这边，莫汀塔完全可以一个人在家睡觉。
但按重梵说的，以后要是把两间屋子和院子合起来，重新建个合院，他和莫汀塔总是要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就算是后爹，也得和崽子处一处吧？
此刻，二十四岁的后爹刷完牙，和十岁的崽子面面相觑。
好半晌过后，莫汀塔才点头，开口问：“那我是睡在旁边小房间里，还是？”
“睡我床上吧，铺了棉被，比较暖和。”苍修洗完脸，挂好毛巾，问他，“洗漱没有？锅里还有热水，我去给你换一盆。”
莫汀塔拦住他，“不用了，苍修首领，我洗过。”
“行，上炕睡觉吧。”苍修走到门口，插上插销。
莫汀塔一步三回头地看他，慢吞吞走到炕边，脱鞋上炕，钻进被窝。
苍修转身走到桌边，问他：“好了吗，好了我就吹灯。”
“嗯！好了。”
滕木木不是说苍修首领性格冷漠不爱说话吗？
莫汀塔心里嘀咕，掖好被角。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苍修掀开被子躺下，挨着他睡，开口提醒他：“掖好被角，别着凉。”
“嗯嗯。”莫汀塔回应。
在他有记忆的幼年时光里，只有吉娅这个阿妈带他流浪的一些画面。至于他的兽父，早早就死掉了，他对那个兽父也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后来大衍出现，阿妈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阿妈。
更甚至，阿妈已经不是他的阿妈。
其实很多雌性兽人的嘴很快，他听到过她们关于他和阿妈的议论，他也知道阿妈是因为首领的提醒，不得不好好对待他，把他当成别人家的崽子一样客气对待。
但他还是不喜欢在自己家里当客人。
所以他选择搬出来，给阿妈和大衍的崽子腾地方。
他没想到的是，首领会收留他，像阿妈一样细心照顾他，哪怕自己结伴也把他带在身边。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首领还是阿妈。
莫汀塔背对苍修侧身睡觉，眼泪顺着右眼的眼角流过鼻梁，从鼻梁坠下，擦过左眼的睫毛，最终坠落在枕头上。
他身后，成年雄性兽人的阳刚气息向他扩散，带来无穷尽的安全感。
强大静默，沉稳如山。
莫汀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苍修，但他能感受到，苍修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善，甚至超越了他记忆碎片里那个没有耐心的生父。
苍修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还有莫汀塔堵塞的呼吸声，沉默许久之后，还是下床走到隔间。
借着月色，他用锅里剩余的热水拧了个湿毛巾。
莫汀塔正用手抹眼泪，冒着热气的毛巾递到他手边，苍修开口问他：“塔塔，你是害怕和我一起睡吗？”
他没想过他有这么让人害怕。
莫汀塔坐起来，用毛巾捂住脸，摇了摇头。
等他自己缓和好情绪，苍修才听他问：“苍修首领，你为什么也对我这么好？”
苍修想了想，回答：“你们首领把你当做她的崽子来养育、教导，我是她的伴侣，自然也会和她一样。”
听到这话，莫汀塔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积攒许久的泪水汹涌难止，他抽噎许久，试图吸气把堵塞的鼻子吸通。
或许是习惯了看莫汀塔懂事的样子，苍修没想过莫汀塔也会哭得这么凶，愣了会儿才提醒他：“你可以把鼻涕擤出来，就擦在毛巾上，我明天洗。”
哭的时候不用憋鼻涕，越憋越难受。
莫汀塔并不想弄脏他的毛巾，但眼泪鼻涕流得太凶，他也没有办法憋回去，只能全部擤到苍修的毛巾上。
擤完鼻涕擦完眼泪，他把毛巾折起来，小声说：“我现在去洗掉。”
见他要下床，苍修直接拿走他手里的毛巾。
“躺下，别着凉。”
说完这话，苍修起身走到隔间，把毛巾扔进盆里，明天再洗。
等他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过了好半晌，才听莫汀塔嗫喏着，开口问他：“首领真的……愿意把我当做她的崽子吗？”
首领那么厉害，那么聪明，她和苍修首领孕育的崽子一定会比他优秀太多太多。
就算首领不拿他当自己的崽子，他也会努力保护首领孕育出来的崽子，就像贝壹岭照顾贝贰星、滕木木照顾他的两个妹妹那样。
就像哥哥保护弟弟妹妹那样。
苍修想想，回答他：“其实她对你，就跟正常雌性对待自己的幼崽是一样的。你不用太拘束，把我们在的地方当成你的家就行，在我这里也一样。”
莫汀塔背对着苍修侧躺，明明眼泪还在眼眶里翻涌，嘴角却已经开始上扬。
用手擦掉眼泪之后，他问苍修：“苍修首领，那你是想要当我阿爸吗？”
“嗯。”苍修回应一声。
“那你能教我猎食吗？就用狼族的方式。”莫汀塔向苍修提出他的第一个请求。
苍修还是那声：“嗯。”
——
此刻的重梵，压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些什么。
她还以为巫魅已经找人去告诉过苍修和莫汀塔，告诉他们她今晚不回去睡觉。
直到沙莎讲完她在下面执法过程中发生的一件趣事，巫魅笑过之后，突然问重梵：“对了，那会儿你让我说什么来着？进隔间洗漱之前。”
重梵好笑，问她：“你没让人带话啊？我让你找个人，去和苍修还有塔塔说一声，说我今晚在你这儿睡。”
巫魅朝她摆手，“没事，城里多的是人，那么多人都看到你们两个来我这儿了，他们两个长了脑子就猜得到。
“再说了，你在城里又没出去，能出什么事，他们又不傻。你出去也出不了事，倒霉的是别人。”
重梵想想也是，没再纠结太多。
巫魅说完，招呼沙莎，“继续说，然后呢，那个叫柯乙利的兔崽子就被你骗回盐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