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楠思定神一看，曹靖正立在她面前，一只手替她挡开了横生出来树枝。
她明白过来，屈身道：“多谢曹公子。”
曹靖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他身后的卫瑨走上前道：“孟大夫，你走路可得当心点儿，刚才那根树枝差点就要戳到你的眼睛了！”
“嗯。”孟楠思点点头，才知自己刚刚有多心不在焉。
曹靖仿佛看出了什么，问道：“孟大夫有心事？”
孟楠思略有些窘迫：“没、没有。”
曹靖见她如此，便没多问，辞了一句便与卫瑨一同离开了。
两个月后。
麓国公言轲进宫敲登闻鼓，将太尉姜昴告至御前。
同日朝堂之上，太子太保兼中书令曹溯、御史大夫朱昆、集贤殿大学士等众一齐上表弹劾姜昴。
皇帝当即下旨命三法司彻查。
半月后，经三司会审、查实，太尉姜昴为排除异己，私造武器暗害先麓国公言呈及诚义侯言舜等三百余名将士，并嫁祸外邦部落，致使三百余名将士沉冤四载。
又结党营私，指使党羽搜刮民脂民膏，纵容子侄侵占良田，谋死人命。
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所聚敛之财可抵国库近十年之收入。
……
天子震怒，御笔朱批，处姜昴以斩立决。
此案尘埃落定后，言轲在言家祖祠设祭，告慰了先父及先叔父的在天之灵。
光阴悄然流逝。
这晚，明月凌空，银辉如水。伏翎与言轲用过晚膳，携手在园中闲步。
“明日岚儿就不能去府衙了。”伏翎忽然说道。
言轲随口问：“为何？”
“她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伏翎想起白日里奚岚的神色，“她今日一整日都闷闷不乐，想到以后大半年都得待在家里，她差点要哭了。”
言轲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面庞温柔道：“不如，你也回家休息，你们两人做个伴？”
伏翎有些不解：“你说清楚点。”
言轲上前一步，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伏翎脸上一羞：“谁欠你的了？明明是你自己不……”
“不怎么？”言轲睨着她，温和地威胁道。
伏翎识趣地改了口：“是你身上有伤，不适合嘛。”
“我已经好了，全好了，正想跟你说呢。”言轲顺势在她香腮处吻了吻。
“真的？”伏翎有些怀疑，“我记得孟大夫说服用了新的药方，也得要三个月才能好啊。”
“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今日她刚给我复诊过。”言轲一面说，一面绕到她另一侧腮边，“今晚把新婚夜补上，过两个月你也回家休息。”
“我不要，我还得衙里呢。”伏翎推了推他。
“你有了喜，就得回家待着。”
“你怎么知道过了今晚就一定有？”
言轲勾唇一笑：“不信就试试。”
说罢便要将她横抱起来。
伏翎侧身往旁边一闪：“我才不试，我还要赏月呢。”
话音未落，腾身飞上了前方的屋檐。
言轲眨眼间追了上去。
伏翎满眼防备地瞪着他，似是怕他过来把自己抱走。
言轲无奈地笑了笑：“好了，陪你赏月。”
两人并肩而坐，言轲搂着伏翎的腰，让她依偎在自己肩头。
“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们家那日吗？”言轲仰望着夜空中那轮白玉盘似的满月，幽幽然问道。
第一次来这里不就是自己来退婚那次？伏翎努了努嘴：“记得啊，干嘛问这个？”
“我也记得，”言轲莞尔一笑，“记得很清楚。”
“哼，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翻旧账啊？”伏翎故作娇嗔，“不就是我上门退亲让你丢了一回面子吗，居然一直记着。小心眼！”
言轲浅笑不语。
他是一直记得，永远都会记得，那一日，万里云幕之下，一袭天青色襦裙衣袂翩跹的她。
正是那一刻那一眼，让他对她动了心。
兴许是月色太迷人，伏翎不知何时便迷迷糊糊地躺在了言轲的大腿上，感受着他润物无声般的吻。
她双手紧紧地揪着他身后的衣袍，渐渐也如他一样，似乎忘了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翎儿……”他低哑地开口，勾得人遍体酥麻。
“嗯？”
“我难受。”
“哪里难受？”
“忍得难受。”他万分委屈似的，“我们回房吧，好么？”
伏翎轻咬着樱唇：“嗯。”
倏忽之间，两人已从屋檐上到了床榻上，共赴鸳梦。
罗帷中，绣被翻浪，香汗如雨。
迟来的花烛夜，似乎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短，又似乎比任何一个夜晚都长。
次早，言轲醒来时，不见枕边人。
叫来下人一问，方知伏翎已经照常到府衙去了。
言轲听了，心里不免有些郁悒。
她怎么还那么精力充沛？莫不是自己昨晚宠幸得不够？
他哪里知道，伏翎是强打着精神，悄悄下了床，趁他没醒，逃也似的出门去的。
她实在是怕他醒了之后又带着她经受一次久久不歇的狂风骤雨。
最让伏翎没想到的是，居然被言轲说中了，两个月后，新年正月，她有喜了，孟楠思说腹中孩儿正好约莫两个月。
伏翎得知后甚是苦恼。
她原本和喻婵约好了过几日上元节一起出去逛等会的，眼下言轲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去了，因为她怀胎之初在外奔走太多，胎像有些不稳。街上人多车多，难免会有磕碰。
她自然是要以孩子为重，不过，无法出去看花灯，终究有些许遗憾。
元夕当晚，伏翎歪在暖阁的榻上无聊地望着窗外。
忽然房门一响，沁竹快步进来道：“夫人，家主给你备了一份大礼，放在书房了，让您亲自去看。”
伏翎懒懒的：“他干嘛忽然给我送礼物？那他拿房里来吧。”
沁竹眼珠一转：“嗯，不能拿房里来，必须放在书房里，还得您马上去打开看，不然就不好了。”
伏翎蹙了蹙眉，觉得沁竹有些怪怪的，不由坐起身来：“什么礼物这么奇怪？”
“您去看了就知道了，奴婢陪您过去。”沁竹帮伏翎拿了件裘衣披上。
伏翎抱着手炉，出了房门。
夜空明净，无风，一轮满月将庭院照得犹如白昼。
伏翎走过两道长长的游廊，穿过一道拱门，踏入了去往书房必经的花园。
刚一进去，便被眼前之景惊得愣住了：“鳌山？”
花园当中矗立着一座五彩缤纷的鳌山，虽不及街市上的高大，但上面那些流光溢彩的各色彩灯与街市上的相比却毫不逊色。
鳌山两旁的树木、假山上亦张灯结彩，凉亭、水榭里无不灯火辉煌，置身其中，便犹如置身灯市。
“这便是他给我的礼物？”伏翎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喜欢么？”言轲醇厚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
伏翎一转身，扑进他怀里，望着他笑靥如花：“喜欢。”
而后踮起脚尖，回报他一个甜蜜而悠长的吻：喜欢。有你，真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