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啤酒，偌大的会议室仅坐着四个人。
高惟和端坐在主位上，全程冷峻，一言不发，空气放佛凝结一般，在这大冬天显得更冷。
小秘书按照惯例，有些胆祛地进来送上茶水，期间偷瞄了一眼参会人员，除了殷杰斌，其他两个她很肯定此前从未见过。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和古怪，小秘书完事后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说说吧，这都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高惟和冷冷将几份刊物扔在了桌面上，目光扫去，几个人低下了头。
包炳辉自然知道刊物上的内容，这还是前方销售告诉他的，也是他找的高惟和。
章彪若无其事地瞄了一眼，甚至都懒得去翻阅，如果不是意有所图，估计这会他都不会在这，所以死盯着殷杰斌反而才是他的重点。
“包炳辉，我花大价钱请你来，不是让你来休假度春节的，懂吗？”
无人应答，高惟和将怒气发在了包炳辉身上，怒斥道：“年前到底是谁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说什么乘胜追击，过了元宵就能收成，现在呢？我要的收成在哪？”
“高总……”
“得嘞，别解释，我这人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解释。”
高惟和抬手堵住了对方的话：“我现在想知道，你要怎么解决这件事？还有怎么拿下乡镇市场？”
“高总，事情是这样的，在这些消息传出来后，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安排对外事务部门跟媒体以及消费者接洽，试图寻求和解，官方渠道也是第一时间出来证实，此前的宣传广告并非我们的意图，而是竞争对手故意栽赃的……”
“结果呢？我不想知道过程，我要知道结果……”
“这……结果……结果就是我们暂时把事情压下来了，没有进一步扩散。”
很明显，结果并没有让高惟和满意，他刚想张口骂人，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分钟后，前往敲门的小秘书重新退了出去，可高惟和的脸却变得更加阴沉。
“哼，后知后觉啊……”
高惟和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咱这边还要商议着如何对策，结果人家那边都已经开始第二轮甚至第三轮攻势了……”
“昂？”
包炳辉和章彪都疑惑地抬起了头，唯独殷杰斌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
“刚刚秘书来通知，市政那边请我过去一趟，说是有个白酒涉及虚假宣传、诈骗诱买的案件，请我过去了解情况。”
高惟和环视了一圈，淡淡说道。
“市政？白酒？”
包炳辉惊讶了，问道：“不对啊，秦岐酒业明面上跟您没半点关系，怎么会呢？”
“哼，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高惟和冷哼一声，分别审视了眼前三人，最终目光落在章彪身上：“但是无风不起浪，我怎么说也是北方企业家协会会长，高升啤酒的掌权人，如果对方没半点证据，不可能这么直接的，换句话说……”
高惟和没把话说全，反而是狠狠地瞪住了章彪。
“高老板，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不过我可以很坦然告诉你，不是我。”
章彪痞痞一笑：“您是高人，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我，即便我想这么干，也没那个能力拿到有力的证据，对吧？再说了，我和陈峰什么关系，我想不用过多解释吧？”
高惟和皱了皱眉，章彪的保证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话倒是实话，自己干的事都足够小心，他怎么可能有证据？
可是如果市政那边没有确凿证据或者是什么有力凭证，不可能轻易就来传召自己啊？
一时间，高惟和陷入了沉思。
“行了，你们先去处理，这段时间不宜出现在这了……”
想不通，高惟和索性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准备离去。
“杰斌……”
喊了一声，没人回应，高惟和回身看了眼，只见殷杰斌依旧坐在椅子上走神。
“杰斌……杰斌……”
接连喊了几声，殷杰斌依旧没有反应，最后还是包炳辉推了推他。
“昂？怎么了？散会了？”
殷杰斌从错愕中醒来，出口第一句话就让高惟和有上前抽他的冲动。
意识到老丈人的脸色不好，他吓得缩了缩脑袋。
“你带他们俩从后门出去，小心点。”
高惟和哼了一声：“回来再跟你算账，成天愣头愣脑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杰斌咬了咬牙，愤愤地握紧了拳头，身不由己的感觉，让他十分憋屈，如何挣脱枷锁，是他这几天想得最多的事。
章彪冷漠地看着眼前一切，心里头就差点鞭炮庆祝，可他知道，现在必须隐忍。
三个人各怀鬼胎，离开了高升啤酒。
……
“嚯，你赶紧去刻个章，以后类似这些入职啥的，各级主管签字后，康总不在就由你处理得了，我可没时间倒腾这些……”
处理了一下午文件，陈峰不耐烦地伸了伸懒腰，扭了扭头，紧绷的骨头都卡崩卡崩响。
往往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怀念二十一世纪的ERP、OA等办公系统。
“这…这样不好吧？那我岂不是成了副总？”
唐冰喜滋滋地两眼放光。
“副啥总？好好干活，别成天做梦，有时间找个男朋友都比升官发财来得实际……”
“切，本小姐天生丽质，才不需要呢。”
唐冰撇了撇嘴。
“吆，说得嘴硬，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得来求我。”
“没事，妮妮说了，姑姑嫁不出去，她负责养我……”
“去你的，我女儿才几岁，少祸害她……”
唐冰可爱地撅起鼻子吐了吐舌头。
虽然陈峰表面强势，但她心里清楚，老板其实是逐步在给机会自己历练，一旦自己成熟，该有的都会有，就像周伟煌和康玉洲一样，独当一面。
而且，签字盖章，本身就是一种信任。
“各方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陈峰点了根烟随口问道。
“康总、周哥和猴子他们几个，传来的消息跟预测差不多，目前秦岐酒业已经开始了应对处理，但目前效果一般，高惟和今天被市政请走了，估计要谈一段时间，耗子也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唐冰回忆着细节，一件一件如实答道。
“行，你继续跟进，有问题及时汇报……”
想起了昨晚店门口发生的事，陈峰拍了拍衣服：“累了，今天提前下班吧，你收拾一下，今晚一起去店里吃饭。”
唐冰连连点头，对于改善生活，她从不拒绝。
……
“老板，求求您了，让我们兄妹进厂吧，真的，我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求您了……”
“去去去，什么玩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雪峰酒业是咱港城最好的厂了，来前也不打听打听，啥都没有，求什么职啊，滚远点……”
“老板大人，求您了，别这样，我们兄妹只是路上被人骗了，这才丢了行李和盘缠，求您了，给个机会，我们真的很需要工作的……”
“工什么作啊？难道就你需要工作？别人就不需要吗？就你饿肚子？我还真告诉你，这年头，饿肚子的多了去了……”
一个沙哑的男声大声怒喝：“滚滚滚，赶紧滚，连人都不懂得做，先回家让你妈教教你再说，否则就算给你工作照样不识相……滚，下一位……”
……
陈峰带着唐冰刚走到厂区停车场，远远就听到厂门口传来的喧哗。
放眼望去，只见厂门口人事部摆了两张桌子，上面写着工人招聘，桌子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排队的多是一些小年轻，背着背包，扛着棉被，三两成群。
或一些三四十岁的劳动力，拖家带口的。
随着品牌的打响，产能的扩张，工厂里又扩建了两条生产线，新开发区的厂区也即将签约拿下，在这劳动密集型的年代，工厂的运作自然少不了人。
恰好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
九十年代，国内经济高速发展，几乎在中国的各个地方，类似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蓬勃发展的工厂高挂招人需求，劳动市场门口一车又一车的劳动力被运载输送各地。
年轻的少年告别家乡，踏上未知的旅途……
再回来时，或许已是功名成就，但也可能是沧海桑田。
但谁也不会在意，因为在大家心里，这是用青春去谱写时代的芳华。
当然，高需求高供应的同时，同时也滋生了不少行当，比如偷鸡摸狗的毛贼，比如跑江湖的骗子，比如传销、比如卖猪仔等等……
“那边怎么回事？”
陈峰远远看着，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