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巘？”
“梁巘我倒是知道，的确是清朝的着名书法家。可是今天二位斗法，你不是说有一件邓石如的真迹么？”
有宾客疑惑不解，尹镇也兴奋地跳起来指着陈麟：“对，你不把邓石如的东西带来，带梁巘用过的笔洗做什么？”
“你想用别的书法家的真迹，来证明我这幅字是赝品？这简直……风牛马不相及嘛，哈哈哈哈哈！”
尹镇大笑起来，看了陈麟身后的肖坤一眼，心里面谢天谢地。
他估计要么是陈麟真没有，要么就是肖坤拿错东西了，无论哪种情况，他的脸面和工作，都能保住。
金雄飞也松了一口气，他是来给苏家找不痛快的，要是被当场打脸，可就成自己不痛快了。
可惜他们没能高兴几秒钟。
陈麟对尹镇的嘲笑不以为意，轻轻将包里的碎片逐一进行拼接，用胶水开始粘黏，竟然在现场，搞起修复工作来。
边修复，边纠正尹镇口中的错误：“尹镇，所以说，这就是你蠢的地方。”
“这笔洗，的确是梁巘用过的，可这跟他是邓石如的真迹，有任何冲突吗？”
“你可知这书法家梁巘，和邓石如是什么关系？”
尹镇下意识地接了句：“什么关系？”
“我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做什么？我只要知道你陈麟，根本没法证明我那副字是假的就行了！”
陈麟轻哼一声：“身为一个鉴定师，还是书画类专长的，竟然对历史上有名的书法家认识如此浅薄，我都替你害臊，你也配得上专业二字？”
不等尹镇反驳，陈麟就给出了答案：“梁巘和邓石如二人，是好友，同时他也是邓石如的贵人。”
“邓石如三十岁的时候，在安徽寿县结识了循理书院的主讲梁巘，又经梁巘介绍至江宁，成为举人梅镠的座上客。”
“梅镠是位大收藏家，邓石如在梅镠处呆了整整八年，每日昧爽起，研墨盈盘，至夜分尽墨，寒暑不辍。”
“也因为结识了梅镠，他才认识了更多人，后来得到曹文埴、金辅之等人的推奖，书名大振，慢慢走上了仕途。”
“这世上多的是有才之人被埋没，若邓石如没有结实梁巘，很可能就没有后来的一切，他的名字也未必能名流千古，书法篆刻作品或许也无法成为古玩圈趋之若鹜的藏品。”
“而我手上的这件笔洗，就是邓石如作为好友，送给梁巘的一份诞辰贺礼。”
说话间，陈麟已经把布包里的碎片粘合起来了。
海市博物馆拿来的胶，果然好用，不禁黏度十足，而且还速干定型，刚刚还是一包瓷片，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完整的笔洗，立在众人面前。
笔洗，顾名思义，是古代文人用来洗去笔头上墨汁的东西，通常就是一个大口的壶，里面可以装水。
这件笔洗，是个直上直下的圆筒，汤盆大小，通体蓝色祥瑞云纹，非常漂亮。
这笔洗修复完成之后，在陈麟眼中，原本只在碎片上的颜色，渐渐覆盖了整件物品。
轻触之下，那颜色飞入陈麟手心，一瞬之间，笔洗所记载的一切画面都进入了陈麟脑海，让他不光亲眼看见了邓石如书写雕刻，还看见了梁巘挥墨。
或许是因为年代比较近，笔洗储藏的画面，竟然多不胜数，这一瞬间，陈麟相当于观摩了两个人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动作，并且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印在了他脑海之中。
晃过神来，现场只不过过了半秒。
陈麟轻轻转动，让所有人都能360观察筒身。
苏老和在场所有宾客，都看到了筒身一侧又一行小字，是刻在笔洗外侧的，清晰可见，上书：“完白曾挚友文山诞辰。”
“看见了看见了！”
“这还真是邓石如赠给梁巘的寿礼！哎呀，这东西可珍贵了啊，两位书法名家用过的笔洗，厉害，厉害啊！”
“那这字儿，肯定是邓石如亲笔书写又篆刻上去的，说这是邓石如的真迹也没毛病啊！”
“真没想到，这陈老弟居然运气这么好，收旧货都能捡到漏，可真是把我给羡慕死了……”
宾客们听完陈麟的叙述，又亲眼看了笔洗上刻的字样，顿时对陈麟的话深信不疑。
“哎？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上面的字，跟金大少送来的那幅比较一下，不就能知道金大少的手里，是不是真品了？”
“有道理！”
“比一下吧，今天陈老弟和尹专家都赌上自己名誉了，那还不得分个高下？”
“比一下！”
宾客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不停怂恿。
一旁的尹镇都要哭了，这不成了求锤得锤了？
他要是不说什么拿真迹来对比，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陈麟可以说那幅字是假的。
可他也可以辩解那幅字是真的，最多是个“意见不同”的结果。
何至于闹到现在这一步？
那副字是假的，他心知肚明，怎么能让众人真的拿去对比？
对比完，他的鉴定师生涯不就结束了？
金辉拍卖行肯定不会再要他了，同行的其他拍卖行，又岂会捡这么个“不识货的垃圾”回去？
没了这份工作，以后的生活……
想象着未来可能要面对的压力，尹镇无法平静，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比什么比？你这笔洗，还不知道是不是赝品呢！”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使坏，特地弄个假的东西来糊弄大家？”
“故意落我和金大少的面子？我呸！”
他喊着，突然往前迈了两步，大手一挥，要把桌上的笔洗拨到地上。
东西摔碎了，看你还怎么比！
“啪！”
尹镇的手即将碰到笔洗的时候，突然止住了！
他的手腕被陈麟牢牢攥住：“尹专家，请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
尹镇吞了口唾沫，看了看金大少带来的字画：“你能摔我们带来的东西！我难道就不能摔你的？”
陈麟冷冷地说：“对，不能。”
“凭什么？”
“凭我这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