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态度？”
沈穗还没开口，旁边有人嘀咕起来。
别看那营业员在讲电话，倒也能一心二用，脸顿时耷拉下来，捂着话筒冲两人道：“我态度怎么了？没看到我在讲电话吗？”
她声音略有些尖锐，听到沈穗皱眉头。
觉得这个营业员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旁边的中年妇女忍不住埋怨，“有没有点做生意的样？”
“什么样？”营业员冷笑一声，“你爱买不买！”
她目光在沈穗眼神游走一番，“什么人都敢进来。”
瞧瞧这穷酸样，能买得起什么？
浪费自己时间。
嘟囔了句，营业员又继续讲电话，“没事，遇到个没长眼的，你继续说，这周末要去哪里玩？”
沈穗知道，她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同志，别理她，仗着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就作吧。”那中年妇女唾了一口，“你要买布料？想要啥，要不去外面裁缝店看看，也有不少布料。”
沈穗：“……”
原本以为这是好心人在伸张正义，结果是来抢生意的啊。
这不就是骑脸输出吗？
沈穗没着急跟人走，面露难色道：“裁缝店里的贵吧？”
“不贵，一点都不贵。”中年妇女连忙解释，“要是贵了，你砸了我的店都没事。”
沈穗：“……”大姐你这狐狸尾巴露的也忒快了吧。
营业员往这边看了一眼，“呵呵。”
显然，她压根不在乎被人抢生意。
是啊，现在的营业员不靠销售提成赚钱，人家这是铁饭碗。
起码在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看来，端着公家的饭碗那需要低声下气？
他们才是上帝。
谁都没开天眼，不知道十来年后这群上帝会被下岗。
多卖货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收入，留住顾客也不会多给他们钱，瞎忙活什么呢？
没必要。
至于来抢买卖，随便呗。
主打就是一个去留随意，咱不在乎多你一个少你一个。
沈穗也没想继续在这里看人脸色，笑着跟那中年妇女说，“成，我跟你去瞧瞧。”
布店距离百货公司不远，就在斜对面。
一排小房子开张的没几家，裁缝铺算是一家。
沈穗上辈子刚来省城那两年，压根都没怎么出过门，对外面的变化知道的不多。
“这边没多少人啊。”
那中年妇女连忙道：“你别看现在没什么人，再等个一年半载这里肯定热闹。”
个体经济的发展是改革的必然，只不过现在大家相对保守，暂时持观望态度。
要不是沈穗经历过一遭，肯定会对这人的话大吃一惊。
但转念一想倒也正常，总是有时代的弄潮儿走在其他人前面，吃到了第一口螃蟹。
“您这店面是租还是买的？”
中年妇女面带迟疑，“咋的，你也想做买卖？”
“有点想法。”就是还没想好做什么。
她上辈子有想过做点小本生意，但就是留不住钱。
刚存了点钱家里就出事，不是致远要花钱，就是欣欣这边需要钱。
现在一切重新开始，沈穗还是想要抓住机会，多挣点钱能给自己、给孩子们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
中年妇女听到这话看了沈穗两眼，半晌才说道：“看不出妹子你还挺有钱。”
沈穗穿着寒酸，虽然衣服是干净的，但一眼看出洗褪了色，而且还缝补过好几次。
哪哪都不像有钱人。
沈穗含蓄一笑，“没有，就是问问看，先看看布料。”
中年妇女连忙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女人姓周，大名周翠华。
这裁缝店是她跟自家妯娌刘英一起合伙做的，刘英出人脉资源，周翠华忙着经营。
店铺开张后没啥生意，周翠华决定去拉客人。
沈穗是她拉来的第一个客人。
“大妹子你想要啥布料？”裁缝店里有缝纫机，这会儿正空闲着。
沈穗看着摆放着的布料，“这纯棉白布什么价？”
“七毛八。”周翠华不慌不忙的补充，“这价格和百货公司是一样的，一尺两毛六，不过我们可以多送点尺寸。”
市场统一定价，他们也不能便宜卖。
不过可以多送一些。
周翠华笑着说道：“买三米多送一尺布料，算下来就差不多算是打九折了。”
这的确合算。
“还有别的吗？”
周翠华从柜台下面抱出来一捆涤棉细布。
时下最畅销的布料，俗名的确良。
“这个贵，要不妹子你也来点？”
涤棉细布贵的不止一点，一米就要三块五，是纯棉白布的四倍多。
饶是沈穗兜里有钱也不打算这么花。
“这个贵了点。”
周翠华竭力给沈穗推销，“贵是贵了点，但大家都好这个，做衣服多好看啊。”
但沈穗不吃这一套。
的确良做的衣服时髦不假，这年头谁不想要一件的确良衬衫呢？
但穿着不舒服。
这布料透气性没那么好，怎么穿都不如棉布舒服。
但谁让人家的确良是工业纺织品呢，在这个年代就是金贵。
沈穗解释道：“我这是给小孩子做衣服，要透气绵软的，棉布更合适一些。”
“这样啊，那用棉布就行。”周翠华也没再强行推销，“小孩子长得快，这衣服穿不了几天就小了，不用那么好的料子。”
这话显然是误会了，不过沈穗也没多做解释，“同志，你这除了这两样，还有别的料子没？”
周翠华迟疑道：“你是说……”
“有丝绸吗？”沈穗寻思着给小孩子做衣服，也少不了给大人整一身。
梅灵啥时候生孩子还不好说，但过段时间就入夏了，天气热得很。
给她这个新手妈妈做两件透气性好的衣服，那也显得老太太心疼闺女不是？
其实棉布料子就挺好，但棉布便宜嘛。
沈穗寻思着用点好料子，比如真丝的。
只不过沈穗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就随口一问，倒是把人给吓着了。
周翠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折腾出来的动静把沈穗吓了一跳。
“这位同志你……”
“同志，我们这真没有啊，就是小本买卖正经生意，都是正经渠道来的货，绝对没问题。”
沈穗看着浑身颤抖的人，猛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裁缝店里的布料来源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