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生没想到田母会来。
一开始他都没认出来。
毕竟那高高肿起的脸颊，破裂的嘴角，瞧起来像是被人暴揍了一顿。
他没认出也是人之常情。
“小秦，我是金桃她妈呀。”被忽略了的田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喊住秦晋生。
秦晋生这才反应过来，把菜交给三小只，“去屋里玩，只能吃一根冰棍，不准多吃。”
致远最开心，“爸爸万岁，爱你哟。”
说着就拎着那条大草鱼往家里跑。
秦嘉和欣欣也连忙回家拿冰棍吃，丝毫没有跟田母打招呼的意思。
田母的目光追随秦嘉，“嘉嘉都那么大了，都是个大孩子了。”
秦晋生很认真的纠正，“他才六岁，还是小孩子。”
他又不傻，当然能听得出田母的话外音——秦嘉不懂事，都这么大的人了看到长辈竟然也不喊一声。
喊不喊的是孩子的自由，就算教育，那也是他跟沈穗的事，倒犯不着外人指手画脚。
田母没想到竟然被秦晋生噎了这么一句，脸上满是讪讪的笑，“也是，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总给人长大了的错觉。”
秦晋生神色淡淡，“大概是知道自己没妈疼，只能让自己装大人吧。”
两人三言两语的交锋让田母败下阵来。
她试图用秦嘉给自家闺女揽功，然而秦晋生压根不认。
哪怕是有求于人，田母也带了点怒气，“这话说的，小秦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金桃当初怎么对秦嘉的你心里有数，就算请你家老太太来说理，也挑不出金桃半个不字啊。”
秦晋生看着这位试图纠正自己的前丈母娘，“您说得对，我想田金桃同志也心里有数。”
过去三年，他回来探亲时听到关于秦嘉最多的话是“孩子挑食”。
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秦晋生没养过孩子，当初捡到秦嘉没多久就借着探亲的机会将人送到家。
这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跟老太太和田金桃生活，秦晋生不知内情，真以为是秦嘉胃口刁钻，吃饭挑食。
可他醒来后，瞧着秦嘉吃嘛嘛香没半点挑食的毛病，脑子也转过弯来。
不是孩子挑食，是田金桃懒得好好养孩子，就让孩子挑食。
一两个菜反复的做，总比做十个菜简单省心得多。
秦晋生给人面子，觉得都已经离婚了这事没必要挑破。
但如果田母真不明事理，那他也不介意把这件事说清楚。
真理嘛，越辩越明。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田母听到这话心里头发怵，自家女儿什么德性，她也清楚。
哪敢在这件事上再跟秦晋生纠缠？
“小秦，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金桃好歹当了三年的夫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说着田母直接跪倒在地。
秦晋生带着三小只去菜场买菜，回来走的是魏家胡同，没走包子铺的小门。
亏得这胡同里的四合院都被沈穗买了下来，不然这会儿指不定有多少看热闹的人呢。
秦晋生把人扶起来，“我跟田金桃同志已经离婚，有什么问题的话，她的家人会出面处理，再来找我不合适。”
尽管沈穗从没说过，但保持距离很重要。
不止是杜绝人的幻想，也是给新家庭的保护。
田母听到这话急了，她没想到那个凡事考虑周全的秦晋生，如今竟然这般无情无义。
“要是我能解决，又哪会来找你？”原本就肿着的脸被泪水蛰了一下又一下，疼得田母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晋生你听我说，这事除了你没人能帮金桃，真的。”田母生怕秦晋生不听自己解释，倒豆子似的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抖搂出来，“他现在还威胁金桃跟他处对象，说要是不嫁给他，就毁了金桃的工作，见我们田家人一次打一次，你看看我这脸上，都是刘家人打的。”
“金桃不想来打搅你的生活，她当初对不起你，可忠孝两难全，那事全怪我，挨了老刘家的打就是我的报应，可那孩子心里头还有你啊，她知道你醒来后不知道多高兴，恨不得立马来看你，可一想到你们离了婚，又不敢再去打搅你。”
田母口中的田金桃是那么的为难，心里记挂着秦晋生，却又怕打扰他安宁的生活，宁愿把所有的苦水都往肚子里咽。
断然不会让秦晋生作难。
秦晋生听得嘴角上扬，“那你这个当妈的不应该背刺女儿，要是田金桃同志知道了，岂不是为难？”
田母的急色一下子僵硬在肿了的脸上，她没领会错秦晋生的意思吧？
这是在嘲笑自己，是吗？
假装没听懂，田母拉着前女婿的胳膊，“晋生，就算不是夫妻，你是当兵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金桃掉进火坑里吗？”
秦晋生用了个巧劲挣脱开田母，“田金桃同志一贯会权衡利弊让自己过得很好，如今遇到麻烦也不过是暂时的，这不过是取得胜利前的一些小小考验，后面有好日子等着她呢，过了这个关就能否极泰来。”
在糊弄人这件事上，秦晋生跟陆俨尧学了不少，有模有样的说辞让田母彻底绷不住，“怕是她还没过去，就被刘家人打死了！”
秦晋生皱眉，“遇到麻烦那就报警，警察会处理的。对了忘了跟您说，我已经递交退伍申请，现在不再是军人了。”
“你退伍了？”田母瞪大眼，“你咋不当兵了，那你现在干啥？给你安排的啥工作？”
“没什么工作。”秦晋生看得出田母那微妙的情绪变化，“现在就在家里做做饭打扫卫生做做家务，身体大不如前，就算是看到人挨揍，大概也很难再见义勇为了。”
田母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
之所以想跟秦晋生复婚，那是觉得这人现在醒了，过段时间还能回部队，有锦绣前程。
可，可现实却是，秦晋生选择了退伍，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真要是复婚，往后谁养家还说不准呢。
还复个屁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