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闹剧
浑厚的嗓音看似没有任何力量蕴藏在其中，可却极为精准的响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便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也停下了一切心思。就连正打算动手的墨子戚和瑟瑟发抖的孙德虎三人都不得不看向这道声音的主人。
不苟言笑的仙崖宗宗主站在一群气度不凡的长老和核心弟子中间，有如众星捧月般耀眼，只是不知为何，本该因为宗门弟子在眼皮子底下争强好斗而震怒的他，眼神中却有着一点赞赏的意思。
这让跟在他身边的几位实权长老都略微有些讶异，要知道他们这位宗主一向最重规矩，多少优秀的弟子都不曾入了他的眼，更不用说在宗门内不守规矩了。至今也只有州主大人的公子可以无视宗门内的规矩，任意行事，甚至在很多时候都能代表仙崖宗和州主府的意志！
而今，州主大人亲自撞见门内弟子争强斗狠，非但没有第一时间降下责罚，反而勒令他们停止争斗，这可不只是宗主心情好坏的问题了。
看来那以一敌三的内门弟子很是对宗主的胃口，日后需要重点培养。
几位实权长老快速的传音交换了意见，定下了一个大致的章程。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仙崖宗宗主何凌空已经是走上前去，准备提前结束墨子戚和孙德虎三人的闹剧。
“此事就此打住，膳堂之内擅自争斗，成何体统？”
何凌空袖袍一挥，被打乱的桌椅便重新整整齐齐的摆放如初，就连被打翻在地的饭菜都回到了原有的碗里面，只是无法像桌椅一样复原罢了。事实上那些被撞坏的桌椅也只是在施加了强横的力量之后才勉强复原，等待力量散去也会崩解。若要在不动用外力修缮的情况下让死物复原，起码需要天君强者的法则力量才可以办到。何凌空如此行事也只是为了起一个震慑的作用。
他就是想告诉墨子戚和孙德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需要也没必要继续大动干戈。也是在告诉围观的一众长老和弟子，不要借此事激化弟子们之间的矛盾。无论是外门弟子又或者是内门弟子，都需要好好遵守宗门内的规矩。
孙德虎有些不甘心的瞪了墨子戚一眼，而后又十分畏惧的偷瞄了一眼何凌空，毋庸置疑的强大气息和压迫感席卷而来，笼罩在他身上，让孙德虎觉得自己除了妥协之外便再无任何选择。
于是，他只能咽下满腔的不甘和愤恨，恭恭敬敬的向何凌空抱拳躬身施了一礼，很是艰难的说了一句：
“弟子，领命！”
他身后的那两人也如出一辙的说了一句，既然孙德虎都妥协了，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们难免是有些不甘心的，虽然在宗主面前低了头，但是在面对墨子戚的时候，他们依旧很是不忿，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撕个粉碎。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宗主大人带着几位实权长老和十几位核心弟子中的精英来视察的时候，仅凭一己之力就打败了他们三人联手，让他们颜面扫地！
若是正常切磋输了倒也罢了，只有宗主他们见到也就算了，关键是在膳堂，还有那么多外门弟子在看着！在这么一群庸才面前丢脸，简直是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
他们凭什么可以像看戏一样？凭什么敢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他们也配？放在平时，这些个外门弟子哪一个不得对他们恭恭敬敬的？不得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乞求他们传授一些高深的功法？区区外门弟子，怎么敢的！
羞愤的情绪不断在孙德虎的内心滋长，他对墨子戚的恨意也在不断攀升，恨不得生啖其肉，怒饮其血！
“就让你再嚣张一段时间，你等着，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的！”
孙德虎的内心在不断呐喊，此刻他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用墨子戚的忏悔来洗刷他今日的耻辱。
他似乎忘了，刚刚墨子戚是堂堂正正的以灵海境一重的修为，亲自把他们三个灵海境二重的内门弟子给打趴下的。现在他和他的两个跟班能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何凌空的出现从而打断了墨子戚的出手。仅此而已。
可能，人们只是愿意相信自己所希望相信的的事实罢了。
眼见宗主何凌空出面制止，墨子戚冷冷的笑了一声，昂首挺胸，直面何凌空，从容不迫的说到：
“宗主此言，是在说笑么？”
轰！
墨子戚这话一出口，整个东膳堂犹如炸开一般，先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墨子戚，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嘈杂的议论。
没有人相信墨子戚在说出这句话后还能好端端的待在这个宗门里。
之前和墨子戚同行的黄平几乎是在瞬间就变了脸色，整个人如同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快速扫过身边的人，确定没有人看过来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已经能够料想到墨子戚接下来的结局了：修为被废，逐出宗门，然后葬身于路边野狗的腹中。
其实不管是什么结局，他都不至于如此失态。关键在于，墨子戚今日顶撞的是宗主。仙崖宗的宗主，青木道州的巅峰强者之一！或许宗主大人本身不会太过计较，但是有太多人愿意替宗主好好计较一番。
墨子戚的这句话看起来只是自己说的，但要是真有人有心深究，凡是和他有点关系的人都逃不了！强者的威严，不是一条人命就能搪塞过去的。
黄平之所以如此紧张，就是怕人注意到自己，毕竟他和墨子戚比邻而居，今日又在去上早课的路上相伴而行。光凭这一点，能做的文章就太多太多了。要是被某些对手揪住这个把柄，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所以他刚刚才急着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
依偎在黄平身边的王杏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确认了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后才放下心来，传音宽慰黄平。要真有人想找黄平的麻烦，大不了让他哥出面，核心弟子的面子还是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的。
却说何凌空在听到墨子戚说出那句话后便已经动怒，澎湃的道韵围绕在他身上，一个不经意就能够让在场之人立即匍匐在地。区区一个新晋的内门弟子，居然敢对他如此说话？放在寻常就算是当场灭杀都不为过。但是今天，他破天荒的没有动杀念，就连何凌空自己都觉得他或许是真的看中了这个弟子的资质，愿意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本门内，敢对本座如此说话的，基本上都死了。不过本座今日心情尚佳，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说说你的想法。”
何凌空站在众人前方，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样的态度让刚刚起了其他心思的人都有些发愣，这件事还有转机？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在这个时候谁都猜不准何凌空的心思。
就连恨意和怒意暴涨的孙德虎都默默退到一边，再怎么样他还是有脑子的，知道现在不是他能够掌控的局面。
墨子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一道浅浅的刀痕，然后不卑不亢的对着何凌空说到：
“膳堂内争斗，真是很大的一顶帽子。可是，争斗因何而起？从始至终我要的只是一句道歉而已。敢问宗主大人，是不是因为我是刚升上来的内门弟子，就不能要一句道歉？还是说在膳堂之内就不能说一句道歉？”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再一次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包括何凌空在内，也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句道歉的事情而已，现在却演变成这样，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沉默良久，何凌空依旧饱含威严的说到：
“只是一句道歉而已，何故如此大打出手？身为内门弟子，未免太没气量。尤其是刚升上来的内门弟子，更不应该盛气凌人。即使你很有天赋，但是他们毕竟算是你的师兄。”
何凌空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是明确，他确实承认了墨子戚的天赋，但是他并不认为墨子戚可以凭借天赋就不知进退。这会是对师兄们大打出手，那将来呢？这个宗门还有能让他低头的人吗？
墨子戚摇了摇头，有些诧异的问道：
“盛气凌人？宗主大人，我想您应该是搞错了。如果只是因为我在索要道歉的时候语气生硬了些就可以被称作盛气凌人的话，他们踩在我身上、把筷子拍在我面前、把饭渣丢到我碗里、对我恶语相向又算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何凌空问住了，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孙德虎所在的地方，有股无名的怒火在升腾。他是见过孙德虎的姐姐的，天赋绝佳，在核心弟子里面也能称得上是优秀，可不曾想她这个弟弟如此不成器！
但是何凌空还是耐着性子说到：
“那就让他们给你道个歉，此事就此揭过。你们可有意见？”
墨子戚心中冷笑，这何凌空倒真是，说揭过就揭过，一点其他的说法都不给留。但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毕竟现在就把何凌空得罪死的话太不明智了。所以他只是平静的说到：
“若是他们肯道歉的话，我自无意见。”
何凌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弟子看来还没有莽撞到没有脑子的地步，倒是个可造之才。随后他便看向孙德虎三人，见他们依旧是满脸愤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要本座再说一遍么？”
威严冷漠的声音传到孙德虎的耳朵里，让他都打了个寒颤，迎上何凌空几乎能够杀死人的目光，孙德虎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犯了多么大的错误，丢了多大的人。因此，即使内心有着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他现在也只能低头。
宗主既然发话了，那么他就得照做。除非不想再在仙崖宗待下去，更进一步说，不想在青木道州待下去。
作为青木道州除州主府外的第一宗门，仙崖宗有绝对的能力让一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
“对不起，师弟！”
孙德虎总算弯下了腰，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后面的师弟两个字却咬的格外清晰。
他身后的那两名弟子也立刻向墨子戚道歉，不敢多说一句话，毕竟连孙德虎都低头了，他们也没道理硬撑着。除了丢脸一些，他们其实也没多大损失。
事已至此，墨子戚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没那个功夫去计较。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墨子戚便收拾起自己的碗筷离开了。
孙德虎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气势汹汹的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离开了膳堂。或许是因为太过气愤的缘故，他甚至于都忘记了何凌空的存在。
这一举动让何凌空对他的好感再降一层。若不是孙德虎还有一个出色的姐姐，怕是他这个内门弟子的身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都散了吧。”
何凌空袖袍一挥，便率先离开了。剩下的长老弟子们个个都怀揣着心事，也不点破。只是那些个原本畏畏缩缩的外门弟子离开的时候，明显都把背给挺直了，也不用看内门弟子的脸色。
之前看不上外门弟子的内门弟子们倒是都收敛了一些，也没有了往日的傲慢无礼。
黄平和王杏走在宗门内的一条路上，正商量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来宗主对这位小师弟还是有几分看中的，不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去关心一下？”
王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就今日看来，姜墨的天赋确实不错。关心一下倒也可以，不过以孙德虎的为人，这件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也知道，他那位姐姐向来宠他，说不准会亲自出马，到时候宗主是会在意一个有些天赋的内门弟子还是会在意一个优秀的核心弟子呢？”
黄平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看的很是透彻。
王杏闻言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必太过在意。她的哥哥也是核心弟子，她也不是孙德虎那种蠢货。
“所以，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就好了。不过既然我和姜墨住的近，该有的关心还是得有的。想来他孙德虎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黄平搂着王杏，胸有成竹的说到。
……
“姜墨！我一定要你后悔来这世上！”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孙德虎再也忍不了自己满腔的怒火，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桌子都砸了个粉碎。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人劝说道：
“不可意气用事，宗主都已经……”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孙德虎打断了，孙德虎恶狠狠的说到：
“宗主又怎么样？你难道想被那群外门的庸才笑话一辈子？他姜墨不是有天赋吗？我要让他在论战台上跪着求我！我倒要看看宗主是看重他还是看重我姐姐！”
说完，孙德虎夺门而出，朝着核心弟子所在的区域走去。他发誓一定要将今日的耻辱给彻底洗刷。
“姜墨，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