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应该是被提前打过发胶。他试图用周围的头发遮挡住头顶的空白，但是头发根本不听话，只要动作幅度大一点，那一圈头发就会落到耳后、落到脖子上、落到衣领上，唯独没有一根愿意落在他那光秃秃的头顶上。
他盯着一个鸭头细细地看，我们刚靠近，他就猛然抬起头。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鸭头是刚出锅的，正热乎着，现在吃正合适。”
李宇制止住了我要掏警员证的动作，“那就来四个鸭头吧，再来两个鸭翅两个鸭腿，还有一点海带和鸭胗。天明，你要吃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都行。”
“那就再来点小龙虾尾吧。”
也许是难得来个大客户，谢顶显得很开心，“好嘞，在这吃还是打包带走？”
“就在这吃就行。”
“行嘞，你到里边坐着，稍后就给你送上来。”
男人麻溜地把李宇点过的东西分成两份，送到微波炉里加热，“艳芬，来客人了！茶烧好了没有？”
雷艳芬从厨房里端出一个茶壶，茶壶尖嘴处还冒着热气，“新烧开的热茶，还有点烫，喝的时候小心点，别烫着了。”
李宇点了点头，“好，谢谢。”
雷艳芬走了以后，我把椅子往李宇的方向挪了挪，“怎么突然打算吃东西了？中午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这卤肉太香了，你不觉得吗？”
“香是香，但是好歹也要等问完话再说吧。”
李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觉得问完话，他们还会让我们坐在这里吃东西吗？”
好像说的也是。
男人把热好的卤制品都精心切成小块，又给我们送来了一堆手套，打了招呼才重新回到摊位上。
这家的卤制品，比其他同类连锁店的都要辣。以前在其他店也吃过鸭翅，点的特辣，也没有像今天的微辣一样辣得眼泪直飙。
李宇张着嘴，捧起杯子，被辣地直喘气，杯子刚碰到舌头，他立刻就放下了杯子，喘得更厉害了。
“吃辣的时候真的不能喝热水，不仅没有解辣效果，还更辣了。”
他想起来包里还有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以后才慢慢缓过来，“辣死我了，天明你不觉得辣吗？”
我不仅觉得辣，还被辣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嘴巴前所未有的麻辣感让我彻底丧失了言语功能，我拼命喝着水，放下了最后一根鸭翅骨头，“辣死了，下次再吃点微辣。”
“你们那边不是很能吃辣吗？吃微辣传出去会不会被人笑死？”
“如果是正常的辣度，应该会被人嘲笑。但是这玩意真的太辣了，比我吃过的特辣都要辣。”
李宇的嘴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嘶——是真的好辣。”
就在我们讨论如何缓解辣椒给身体带来的痛苦的时候，谢顶突然朝我们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瓶易拉罐饮料。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刚才点的是中辣对吧？”
李宇舔了舔舌头，直接打开易拉罐口，汽水让他缓过神来，“嗯，多少钱，我扫给你。”
“五十五，你给五十就行，这饮料算我请你们的。”
“别啊，赚的都是辛苦钱，不用抹零。”
“不是。”谢顶有些为难，一脸赔笑，“我给你们上错了，我刚才给你们送的是重辣，不是中辣，我听错了。看你们被辣成这个样子我才反应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上了年纪，反应迟钝了，真的非常抱歉。下次您再来的时候，我请您吃鸭腿，您看可以吗？”
原来是上错了菜，怪不得那么辣，我还以为是这家店的特色呢。
李宇摆了摆手，店铺的语音播报提示已到账五十五元。
“没事，我们能吃辣。”
“给您造成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的。”我也补充道。
看到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谢顶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太谢谢你们了，欢迎下次再来，下次给你们送好吃的。”
谢顶又塞给我们一瓶可乐，这次李宇没有拿，“不用，我们喝这个就够了。对了，您叫谢顶是吧？”
谢顶一愣，笑容带着尴尬，“是的，我爸以前没文化，别人给他起外号叫谢顶，他就干脆把这个外号当作我的名字了。别人骗他说，这样我长大以后就能顶呱呱，没想到，我谢顶了。”
这些话，谢顶几乎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从他不安的双腿可以看出来，他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可能是别人问多了，所以每次在别人和他核对名字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和对方去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
“反正我不说，别人也会问，那还不如我自己说出来，这样至少没那么尴尬。”
“我们是警察，找你有点事，你看方便吗？”
谢顶把手放在棕色的围裙上来回擦拭，最终握住了李宇的手，“方便方便，警察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配合你们的工作。有你们，才有人民，你们辛苦了。”
谢顶有点紧张，原本就不安的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您儿子谢楠最近和您有联系吗？”
“谢楠？”
谢顶没想到我们问的是谢楠的事情，“没什么联系，他是研究生，平时都在做课题，好像很忙的。谢楠出事了？”
听到谢楠的名字，在厨房的雷艳芬唤了一声谢顶的名字，语气中透露着期待，“谢顶，是儿子回来了吗？”
“没有！”
“那我怎么好像听到儿子的名字？”雷艳芬嘀嘀咕咕地嘟囔着，见谢顶没有回答，她又开始忙别的事去了。
“我儿子怎么了？”谢楠的喉咙动了动，忐忑问道。
“我们怀疑他和我们目前正在调查的一起案子有关系，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找不到谢楠了，您能帮我们联系一下谢楠吗？”
李宇当着谢顶的面拨了谢楠的手机号码，电话那头仍然是冰冷的机械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