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涛这个称呼，倒是没有叫错。
当年季国峰的第一个徒弟就是季霜，她是“家传弟子”，而林子涛，算是她的师弟。
虽然按照岁数，季霜比林子涛还要小三岁，但季国峰对这方面极为重视，他并不因为季霜是自己的女儿就多教一些，也不因为林子涛起步晚就将自己的本事藏着掖着，都是一视同仁。
林子涛那时候也明确表示，尊敬、认可季霜的手艺，心甘情愿叫季霜一声师姐。
季霜是独生女，幼时在大院里生活，也是一群小孩子里最小的，头一次当师姐就是在林子涛这儿，免不了油然而生几分说不出的责任感，对林子涛颇为照顾。
可打死季霜也想不到，她曾经认为甚至可以当做家人的林子涛，极有可能就是出卖季国峰的人。
虽然当初的事还没证据，但是季霜已经心里有数。
不过眼下，季霜还没傻到跟他电话里对峙的程度。
“我担不起你一声师姐。”季霜声音微冷，“而且现在你和我都在Ivan集团工作，算起来你比我高一级，我应该叫你一声林部长才是。”
林子涛轻笑一声，还是标志性的，透着彬彬有礼的笑声：“师姐，别这么说。那时候如果没有师父，我可能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胡混——那时候师姐的照拂，我也记在心里的。”
记在心里？
所以，就是这么报答的吗？
季霜知道眼下跟林姿态撕破脸皮绝不是好选择，她忍耐着心中的无名火，漠然道：“当年的事情不用再提了，倒是林部长——看样子你早知道我在Ivan？”
“当然。”林子涛声音轻了些许，“师姐不也一样吗？”
闻言，季霜眸色微沉。
她没有说话，林子涛那边就兀自继续道：“师姐知道我在这儿却没主动联系我，是因为害怕什么吗？”
季霜险些忍不住想骂人。
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冷嗤道：“该害怕的人，不该是我吧？”
“哦？”林子涛四平八稳，“那应该是谁？师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的。”
“我没什么话要说，我刚刚说的话，该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季霜说着，轻轻嗤笑一声，“再者，你跟我现在只是同事关系，多余的话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再说——还是说正事，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那边安静了三秒，林子涛似是哼笑了一声。
半晌，林子涛慢条斯理地道：“季设计的项目推进在即，我们采购部的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季设计这边方便的话，把物料预算表发我一下。”
季霜没有多想，换了左手拿着手机，点开文件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后，直接发到了林子涛的对话框内。
“麻烦季设计了。”
不知道是不是季霜的错觉，她感觉到林子涛语气里的笑意似乎大了一些。
她没有多想，只淡淡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先挂了。”
“等一下——”
林子涛忽然开口。
季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
“师姐，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跟我说话，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Ivan的水深，师姐你又是才来这里，一切都得小心注意。”
林子涛的语气全然不似作假，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以为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的好。
季霜逐渐失去耐性，“林部长，你我之间不是能够说这种话题的关系；还有，你以后也不需要再叫我师姐。”
“从你离开季家漆铺那一天开始，你和我，和我父亲，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子涛顿了顿，意味不明地反问：“师姐还怪我当初没有在最难的时候陪着师父吗？可是师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
季霜说的自然不是这个。
“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季霜声音低了几分，“如果你还有哪怕一点点良心……”
说到一半，季霜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
当年的事情她还没有万全的证据。
眼下就跟林子涛说这些，无异于是给他攻讦自己的理由。
“我不想多说了，咱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就行了。再见，林部长。”
说完，季霜就挂了电话。
挂了没三秒，林子涛的对话框内跳出一条消息——
“多谢师姐。”
季霜微微蹙眉，关上手机不再看。
她心绪莫名烦乱，没有继续逗留在外头，而是退了网吧的机子，买了晚饭回去。
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四点，季霜到了病房门口，隔着门一看，谢子文正坐在季国峰的床前垂着脑袋看手机。
看到谢子文那百无聊赖的样子，季霜心里的愧疚更甚了。
她轻轻推门进去。
谢子文闻声抬头，正对上季霜带着愧疚的双眸。
季霜晃了晃手里的外卖，用眼神示意谢子文出来。
正巧碰上护士来给季国峰换输液瓶，见两人都还没吃饭，干脆叫他们去餐厅放心的吃，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看顾季国峰一会儿。
道了谢，季霜和谢子文去了餐厅。
两人面对面坐着，季霜给谢子文递筷子，“猪脚饭，你喜欢吃的。”
就这么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季霜有些食不知味，时不时地捏着筷子，半晌没有动作。
谢子文察觉，三下五除二吃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去给季霜买了杯热豆浆来。
“你这出去一趟够久的，要弄的事弄完了吗？”
季霜回过神来，说了电脑的情况，最后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不该说林子涛的事。
对于电脑修不好这事谢子文倒不是很在意，他只关心季霜的情绪状况。
“你这心不在焉的是怎么了？”谢子文小心翼翼，以为季霜还在为季国峰的事怅惘，“怕叔醒来继续跟你生气？”
季霜苦笑，“生气是必然的，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我只当做没听见就行。”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谢子文叹气，“这样说不定叔气的更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我有没有跟你说，我见到林子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