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凛做好晚膳从厨房出来，有痕与冥曦依旧坐在秋千上。
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这两人并未对话，而是安静坐着，彼此甚至没有目光的交流。
有痕自己晃着秋千，轻轻荡着，眸光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冥曦则呆坐在那里，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眸光呆滞，一动不动。
夜凛蹙了下眉，疾步上前，这才发现冥曦是瞪着眼睛晕过去了。
“她怎么了？”冥曦的心思并不在冥曦身上，视线扫了一下就看向有痕。
他稳住有痕的秋千，将她牵了下来，细细打量一番，“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痕的眸光慢慢聚焦在他身上，轻轻摇头，“她可能是太过在意自己有了身孕这件事情，情绪有些失控。”
有痕并未说实话。
其实，冥曦会晕过去，是因为她自以为妥帖的“对话方式”依然是不妥帖的，在她通过眨眼睛向有痕透露了一些信息之后，她身上的禁制一下爆发了，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你又给她服用了大还丹？”夜凛一愣，这才注意到冥曦身上有大还丹的气息。
“嗯。”有痕没有否认，“不然呢？孩子是无辜的。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倒在我面前，一尸两命？”
她的语气很平静，可话里却隐隐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夜凛何其敏感，当即发现她的情绪不对，轻轻捉住她的手牵起，“你没有错。只是……”
“只是什么？”有痕看过来，眼神淡淡的，却更让夜凛心生警惕，“只是，那孩子留不得？”
“我……”夜凛很想点头，却又觉得现在并非告诉她实情的最佳时机。有些事，按照他的预想，原本就没打算让她知道。若不是月汐寻了来，他宁愿她永远被蒙在鼓里。
“你？”有痕的语言突然变得有些尖刻，“你什么？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孩子的阿爹？”
“胡说八道什么？”夜凛握了握有痕的手表示反对，也没舍得用力，他算是知道问题的症结了，“除了你，任何女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碰。”
“哦？是吗？”有痕的尾音挑了挑，眸中划过毫不掩饰的质疑。
“我若心里有过别的女子，我若碰过别的女子，天道罚我神魂俱灭。”夜凛说的郑重其事，“早知道，我真不该好心收留他们。”
有痕深深凝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直到用完晚膳都没说话。
“小丫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收拾完东西，夜凛从厨房出来，见有痕一个人在他们的竹屋前散步，上前拉住她，语气甚是无奈，“难道，你这么愿意那冥曦与我有关系？还是，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希望自己被欺骗。”有痕抬眼看着他，眸子深深，“我更不希望自己像傻子一样被人戏弄。”
“谁敢欺骗我的小丫头，谁敢把你当傻子，我第一个灭了他！”夜凛心中一跳，脸上却保持着邪气的笑，拉着有痕就想往屋里走。
有痕却轻轻推开他。
夜凛看着有痕，神色微变，“小丫头，你这是……”
“我到底是谁？”有痕凝着他，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听真话。”
“你是我的小丫头。”夜凛收起笑意，一脸肃色，“我们初遇时，你只是个凡人，如今，你是神女。”
“当真？”有痕反复追问。
“当真。”夜凛的语气无比肯定。
“那你又是谁？”
“夜凛，历劫时发生意外，被你捡回家的神仙，教你修仙的人。”
有痕刚想再继续往下问，夜凛再次拉住她的手，“丫头，有很多事情，你只是暂时失忆，并非永远记不起来，我向你保证，等你平安生下儿子，你就会恢复记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刚才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也会明白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末了，夜凛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这世上，我谁都可以骗，却不会骗你。芸芸众生，唯有你，才是我真正在乎的。所以，我绝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
他这话说的认真，但语气也略微显得有些苦涩，像是藏了什么不得已。
有痕心里一刺，静静地看着他，夜凛眸底一片清明，绝无半点糊弄她的意思。
可有痕听得很清楚，他一再强调的是“刚才说的一切是真的”，他也没有再提是她夫君的事，夜凛分明在回避重点。
“我只想你知道，人和人之间坦诚比什么都重要。”有痕心底轻叹一声，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你自认为是对别人好，或许别人因为不了解真相，反倒会误会你。所以，我忘记的事情，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丫头，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还怕什么误会？”夜凛自嘲一笑，“我对你如何，时间会告诉你。我待你之心，岁月自会检验。我不惧流言，不惧误解，甚至不惧分离，因为，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的安好。仅此而已。”
话至此，有痕知道，不管自己再追问什么，夜凛是铁定不会给她答案了。
有痕没再逼问，而是乖乖随他一起回了竹屋。
这一晚，夜凛照旧在配药炼丹，而有痕为孩子做好鞋袜之后，也给夜凛缝制了一套鞋袜。
等夜凛忙完，低头一看，看到桌上的鞋袜之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一丝激动和惊喜。
有痕将他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夜凛，真希望到最后，我和你不会走到对立。
“小丫头，这是给我做的？”夜凛捧着那鞋袜，如获珍宝，说话时嘴角情不自禁轻轻颤栗。
“嗯。”有痕收起情绪看向他，“你试试合适不合适？”
“好！”夜凛连忙换上，开心地走了几圈，“特别合适。”
“那就好。”有痕浅笑着，“哪天你带些云锦回来，我再给你做套衣衫。”
“真的？”夜凛眸子一亮，上前将有痕拥在怀里，低头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谢谢小丫头。”
“你我之间，何需言谢？”有痕笑了笑，“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夜凛忽然就明白了，有痕这是不想欠他。他的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轻轻松开了她。到底，还是不同。
“是啊，你我之间何需言谢。这些年，我的衣衫鞋袜都是你做的，可你第一次为我做衣衫的情景，我至今历历在目。一转眼，我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也许是为了掩饰情绪，也许是怕有痕怀疑，夜凛这么说。
感觉到他的失落，有痕心底也是一叹。
夜凛，谢谢你对我的好，但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