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只愿长醉不复醒（一）
萧家乃是上京城四大世家之一，萧家这一代家主萧扬，乃是当朝驸马爷，圣上亲封的安国公。御赐的安国公府位于热闹繁华的城南大街榆林胡同，占地十分宽广。
这榆林胡同，人称“萧家胡同”，只因这榆林胡同中立着三座府邸，分别是敕造安国公府，敕造镇国大将军府，还有一个就是当朝萧宰相的府邸。
三座府邸并排而立，连绵不绝，几乎占据了整个榆林胡同，也几乎占满了整条城南大街最繁华的区域。红砖绿瓦、楼阁飞檐，处处彰显着萧家在金煌朝的地位。
简在帝心，无人能力。
萧然，乃安国公萧扬的胞弟，时任左仆射例兼门下侍郎，为门下高官官，分管六部中的户部、吏部和兵部，当朝以尚书左右仆射为宰相，萧然作为左仆射，行宰相之权，又分管六部中的三部，可谓权倾朝野，而他时年才不过四十来岁，可谓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
深夜，萧府大宅大门紧闭，府内一片寂静。而萧宰相的书房内，此刻依然灯火通明。
萧明逸推门进入书房时，萧然正坐在案前，低头翻阅手中的一卷书。
“侄儿拜见二叔。”萧明逸朝萧然行了一礼。
“明逸来了，坐吧。”萧然含笑抬头，示意他坐在一旁。
“谢二叔。”
“逸儿不必拘谨，你回京已有几日，你我叔侄一直未有时间聊一聊。”
“二叔日理万机，侄儿不敢叨扰。”
萧然合上手中书卷，抬头看了萧明逸一眼，“这几日朝务繁忙。今夜叫逸儿前来，是想听一听，你对于今日春日赏花宴上皇上的旨意有何看法？”
萧明逸轻叹了口气，道，“皇上这些年一直想诏侄儿回京，这次春日赏花宴上皇上如此封赏，明面上可谓是皇恩浩荡，给了咱们萧家十足的荣宠。如此一来，侄儿估计此次再难重回西北了。”
萧然淡淡一笑，冷声说道，“你说的没错。皇上这些日益年忌惮西北军，此事明着是赏，实则是想乘机夺了萧家的兵权。这些年你与司徒啸一南一北成彼此牵制之势，你手中有五十万的西北军，司徒啸手中有五十万的千狼卫，实力不相上下。”
“那二叔心中可有了对策？”
“龙昊天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但我又岂会让他如愿？”萧然嗤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西北军乃是当年我亲手带起来的一支铁军，军中皆是一切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一些亲信之人，这支西北军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咱们萧家军。这些年你在西北，西北军只认你这个征西将军，况且掌管西北的陇西王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她的唯一的女儿又是庭儿的太子妃。当前形势，除了司徒啸，如今朝中也再难派出有能之人接管西北军。他想让你留在京城，咱们不若将计就计，那兵部尚书原本是郑献和的人，近日也快告老还乡了，他若要你留，我就要他这兵部尚书的位置。”
萧明逸听完，默默没有说话，他知道二叔向来测算无遗，只是不懂他为何如此痛恨当今圣上。
萧然见他不语，也不以为意，只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这些年萧家与郑家成分庭抗礼之势，如今几位皇子也都大了，这局面也该破一破了，你留在上京也好，可以助二叔一臂之力。咱们萧家能走到今时今日，着实不易，你千万不要像你父亲，沉迷修道炼丹，玩物丧志，不知所谓。哎，萧家小辈之中，也只有你能当担大任，你莫要让二叔失望才好啊！”
想起自己的父亲，萧明逸脸色有些黯然。他也知道如今萧家全靠二叔一手撑着，着实不易。他虽对二叔的有些做法不甚认同，但他真若是有事，他必然无条件站出来支持二叔。
“侄儿从小跟着二叔长大，二叔有事尽管吩咐侄儿。侄儿必然竭尽全力，协助二叔。”萧明逸语气诚恳地说道。
“如此甚好！”萧然露出满意神色，又呷了一口茶，然后直直看着萧明逸道，“今日赏花宴是怎么回事？逸儿为何要上花台与靖王府同台献艺？你一向不是鲁莽行事之人，若是想要下靖王的面子，大可不必如此，那靖王根本不足为惧。倒是你如此做，恐怕已惹你姑姑不喜。”
萧明逸面不改色，只淡淡道，“是侄儿思虑不周。”
“下次不可如此鲁莽行事，坏了你姑母的计划。”
“侄儿明白。”
“明白最好。今日龙昊天的所作所为，处处透着深意，这免死金牌如此轻易送出，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心中仍有靖王？”萧然拧眉深思。
萧明逸想了想，开口道，“这些年靖王养在姑母名下，若皇上朕真的心在靖王，怕当初就不会同意将靖王给姑母教养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当今圣上可不是简单之人，他的心思向来难以猜度。特别是此次给靖王赐婚，这件事情如今想来，处处透着怪异。司徒啸为何会将唯一的女儿嫁给靖王？若是想给女儿找个依仗，那不论选哪个世家公子可都比心有所属又荒诞不羁的靖王要好得多吧？”
“听说穆贵妃曾经和司徒贵妃交好，司徒小姐曾经和靖王一起在司徒贵妃的身边呆过一段时日，或许是因为这么一段渊源，才有了此次赐婚也说不定。”
“我总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也许是我多心了。不过传言司徒小姐体弱多病，常年病卧床榻，今日所见，次女与传言相差甚远。”
“病卧床榻，十来年未出？”萧明逸闻言微怔，“司徒将军有几个女儿？”
“只唯一一位小姐，怎么？有何问题？”萧然眉头微蹙。
萧明逸想了想，压住心头的疑惑，“没有，只是今日所见心中疑惑而已。”
“既然逸儿也有疑惑，那就派人细细调查这位靖王妃！如今形势，靖王这边不能再出变数，眼下我们要专心对付郑家。”
“二叔，”萧明逸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权位真的如此重要吗？侄儿这些年在西北呆惯了，也素来喜爱天高海阔，无拘无束的日子，实在不喜这官场的尔虞我诈。”
萧然闻言，微微一愣，片刻后才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拘无束的日子谁人不喜欢？只是逸儿，萧家不是隐在市井的寻常人家，你要记住，萧家与太子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家涉世已深，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萧明逸沉默，二叔所说，他岂会不知。只是，终究是不愿踏入这争权夺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