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知道她不该顶撞江慕的，可她这次没控制住情绪。
她猛地拍开他的手，哑着声音道：“我哥只是想救我而已，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玩弄？”
“没人逼着他上台，是他自己要钱不要命。”江慕冷冷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是你拖累了他。”
林烟眼眶通红地看着他，第一次后悔爱过他。
早知道这样，她宁愿从未遇到过他……
江慕讨厌她这样的眼神，每次她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阿慕，采访做完了，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远处，周语嫣走了过来。她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下，落在林烟身上时，隐隐带着嘲弄。
“嗯。”
江慕也觉得看着林烟厌烦，他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跟周语嫣离开。
他们走后，林烟如同全身力气被抽走了一般，颓靡不堪地坐回椅子上。胃癌发作时的疼痛让她止不住颤抖，而更多的颤抖是因为害怕。
周津从进急救室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九个小时了。
她……怕他醒不过来。
啪嗒！
就在这时，急救室灯灭了，医生满身疲惫走了出来，“哪位是周津家属？”
“我是。”林烟吞咽了口口水，嘴皮干裂让她说话拉扯到唇瓣时有些疼，“我哥怎么样？”
“手术成功，回去休养就可以了。”
医生说罢，累得瘫倒在地上。
林烟也松一口气，虚脱般坐在地上，想哭又想笑。
她哥还活着，太好了。
……
周津已经醒过来了，在他强烈要求下，林烟带着他回了家。
医生说他没生命危险了，可他眼睛还肿得厉害，腿也骨裂了，身上到处是伤，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林烟为了给他养身体，戴上帽子口罩后去超市买东西。可买到一半时，又被人认出来指着鼻子嘲讽，她只能匆忙拿着东西结账逃离。
回小区时，林烟一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乐乐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碗，里面已经有了些零零碎碎的钱。
“乐乐，你做什么？”林烟皱着眉过去，把她拽了起来。
她不小心踢到碗上，那些钱洒了出来。
小家伙挣开她，跪在地上，把钱捡回碗里，重新站了起来。
她高兴道：“妈咪跟舅舅最近挣不到钱，我想帮你们分担些。你看，我挣到钱啦！”
她看到一些人跪到地上，就有人给他们扔钱，这才学着试了试，原来真得有钱。
“我挣了钱，就可以给妈咪看病了。”小家伙捧着碗，开心道：“很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出门不带现金，他们说可以弄一个二维码……妈咪，你怎么哭了？你别哭。”
乐乐一见林烟哭，慌乱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能挣钱，以后不需要你来挣钱，知道了吗？”林烟想严厉些，可一开口，就忍不住带上哭腔。
她有时候真不希望乐乐这么懂事。
“我知道啦，我听妈咪的话，妈咪别哭了。”
小家伙小心翼翼扯着她的衣袖，见她没再哭后，才指着她身后道：“妈咪认识那个小盆友吗？他好像一直在看你耶。”
林烟一回头，见不远处南南坐在轮椅上，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工。
“南南？”
林烟愣了一下，喊了一声，追过去。
南南厌恶地躲开了她的触碰，却又带着几分嫉妒，“那就是你跟其他男人生下的女儿吗？”
他分明是个四岁多的小孩子而已，但偏偏又老成得过分。
说这话时，他眼睛紧紧盯着乐乐。
乐乐也跟过来了，紧贴着林烟的大腿，好奇道：“妈咪，他是谁呀？”
林烟想说乐乐不是自己的孩子，可乐乐就在身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同时不伤害到两个孩子。
“让自己孩子去乞讨，你真无能。”南南对护工道：“我们走吧。”
“南南！”林烟喊了一声，可前面的小孩子没扭头。
乐乐憋红了脸，冲他大喊，“不许你说我妈咪，她是世界上最好最棒的妈咪！”
林烟看着南南上了车，车子很快离开了。
这个她没见过几次面的亲生儿子，每次见她都竖起一身刺，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我知道我不是妈咪的孩子。”
乐乐低着头，突然怯怯道：“只要妈咪给我一口吃的，我不会给妈咪拖后腿的，我以后长大挣了钱，孝顺妈咪跟舅舅。妈咪能不能不要丢了我？”
林烟回过神，低头看着她，“谁跟你说这些的？”
“除了妈咪跟舅舅，他们都这么说，说我是小野种。”
乐乐怀里还抱着那只碗，里面扔着的那些一块五块十块被她叠得整整齐齐。
林烟蹲下身，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是小野种，是妈咪的好女儿，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她顿了一下，生涩道是：“刚刚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哥哥。”
“那他为什么对妈咪这么凶？”
“他只是……被坏人教坏了，是我对不起他。”
如果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南南就不会被人换走，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林烟牵着乐乐回家，到客厅后，她才放下东西，听到周津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借我点钱，我以后想办法还你。这么多年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个要求。”
“她也是你女儿，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周语嫣那个蛇蝎你当亲女儿疼着，轮到林烟，你就是无能为力是吧？！”
周津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愤怒。
林烟一开始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后面便猜出来了。
即便她从未跟自己生母见过，可从她哥这些话里也不难明白，她生母跟她养父母一样，不喜欢她，他们喜欢的只有周语嫣。
乐乐道：“妈咪，舅舅他……”
“嘘，你先陪妈咪做饭，我们等会儿再去叫舅舅。”林烟放低了声音。
她哥自尊心那么强，一定不想让她撞见这一幕。
她也不想他为了她，豁出命去赚钱，或者低声下气跟人借钱了。
林烟做好饭，扶着周津坐到了餐桌前。
“哥，以后你不要再去那里了。”林烟想到这次的经历，仍旧心有余悸。
在他拒绝前，她说道：“我想到了其他挣钱的法子。”
江慕堵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他们在现实中找不到工作。
但她以前为了逃避养父母给她带来的压抑世界，曾经在微博上发过很多歌，而且有上百万的粉丝。
之前有好几家做音乐和直播公司联系过她，只是她当时一心想当好医生，再加上工作很忙，便都拒绝了。
后来嫁给江慕后，忙碌的工作跟压抑的婚姻生活，扼杀了她所有的创作激情。
倒是从被医院辞退后，每天也没什么事情。
或许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林烟那些郁闷愤懑怨恨和感慨，还有徘徊生死之间的恐惧和迷茫，不知该去跟谁说，便都写到了歌里。
林烟前两天把歌发到网上后，反响还可以，今天已经有直播公司和音乐公司在联系她了。
“我会努力挣治病的钱。”林烟握着周津的手，郑重道：“哥，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她的生活或许很艰难，但今天她最难的时候，却出现了转机。
她相信老天爷不会堵死一个人所有退路的。
……
南南坐上车，却没回秦家，而是去公司找了江慕。
他叫周语嫣姑姑，但其实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之前帮过秦知尧，而且当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美术生，还没回到林家当大小姐。
为回报她，秦知尧认她做了干妹妹，所以南南才会喊她姑姑。
江慕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没什么感觉，不过看在周语嫣的面子上，还是让前台把他放进来了。
南南让护工留在外面，他则转着轮椅进了总裁办公室。
“姑父，您能不能帮一下我妈咪？”他有些别扭地说道。
他故意不喊林烟妈咪，是因为讨厌她。
但不喊江慕爹地，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他不知道江慕是他爹地。
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包括南南，都觉得江慕跟周语嫣才是一对。
听此，江慕放下手头的文件，神色淡漠地问道：“你妈咪不是已经死了？”
南南讨厌林烟，却没想让她死。
他神色不大自然道：“我养母早就死了，但我亲生母亲还好好活着。姑父也见过她，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