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气息铺天盖地将林烟淹没，让她觉得厌恶、反感和窒息。
恍惚间像是又掉入了海水里，她被周语嫣用力踩着，不断下沉。海水蜂拥而至，让她无法呼吸。
江慕游过来，救走了本来就会水的周语嫣，而南南还不断在岸上喊着“别管她了，快救姑姑”！
那样的窒息感和绝望感瞬间吞噬了林烟的生机，让她重活一世仍旧日日坠入无边噩梦。
林烟身体颤抖着，用力推了推江慕，没推开。
“林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江慕紧紧抱着她，声音沙哑而晦涩，“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可以弥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离开我！”
林烟垂着眸子，平静道：“江少……”
江慕不想听她这样生疏地喊他，他抱着失而复得的人，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幸运。
他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如今她却真实地站在他面前。
他怀里有她的温度，而不是那具冰冷的尸体。
可她的冷漠又让他感到惴惴不安，他慌乱地打断她的话，急切解释着。
“我一开始真得不知道语嫣栽赃诬陷你，以前误会你是我的不对。后来我知道真相后，不是真想护着她，只是形势所迫，为了保护你，我才……”
听到“为了保护你”这几个字时，林烟再也忍不住。
他那样百般折磨她，是为了保护她？
这么可笑的话，他也说得出来！
“江少！”林烟拔高声音打断了他。
江慕身体一僵，松开她。他低头看着她，总是写满了倨傲的眼里此时却夹杂着恳求道：“能不能不要这样喊我？”
能不能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他划分清楚界限？
“我一直都是这么喊你的。”林烟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江慕唇瓣翕动，脸色很白，“林烟……”
“别喊我林烟，我不是林烟。”
林烟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我刚刚承认是林烟，只是试探一下而已，江少的态度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江少就是因为我跟那个林烟长得比较像，才三番两次刻意接近我是吧？”
“今天借着耳坠，故意让我来，也是因为你猜我是林烟？”
江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态度，他直盯盯地看着她，“你不要再说谎了，你就是林烟！林烟刚死，你就变正常了，你没上过学，却完成了她的研究！”
他一一细数那些过于巧合之处，带着迫切和慌张。
事情这么巧合，她跟林烟那么多地方相似。
她就是林烟，不可能出错的！
然而林烟听着他说这些，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她只是道：“天底下的巧合多了去了，相似的人也多了去了。一个人死了变成另一个人，你觉得可能吗，江少？”
几句话而已，却像是无形的绳子勒住了江慕的喉咙。
不论她怎么否认，他都可以反驳，除了他最想忽略的一点——人死不会复生，更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
江慕唇瓣微动，却没说出话，只面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林烟朝他靠近，他步步后退，直到退至桌前，再无退路。
“江少是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林烟了，才会找那么多她的替身，企图弥补些什么吗？”
林烟满目嘲弄，“你愿意找谁做替身找谁做替身，不要再把我当做林烟，真得很烦，我也不可能做那种窝囊废的替身！”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得良心发现了，她也不在意。
若是真的，那就让他难得的良心继续折磨他吧。
“怎么拿个东西拿这么久，江少，你想对我妹做什么？”
门被踹开，陆祈南皱着眉出现在门口。
然而房间内，江慕眼眶发红，神色落寞，浑身散发着颓靡的气息。看起来，他倒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我的耳坠，江少记起来放到哪儿了吗？”林烟岔开了话题。
江慕没吭声，只是心不在焉地拿出耳坠，递给了她。
“谢谢了。”
林烟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没有半分心疼和难过，只觉得可笑。
他现在装什么在意？
他但凡有半分在意她，都不可能把她步步逼至死路！
林烟跟陆祈南一起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提醒道：“江少有空还是看看脑子去吧。”
她根本没想过在江慕跟前隐瞒什么。
一来，即便他发现她是林烟，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别想再那样肆意践踏欺侮她。
她现在有能力做出反击。
二来，她重生到陆晴蓝身上这件事，实在太过荒唐离奇。
江慕要不是脑子发疯，不可能会往这方面想，而且即便他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
“刚刚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陆祈南好奇道。
主要江慕那样子像是哭了，他实在想不出他妹妹做出什么，才能惹哭江慕。
林烟道：“也没什么，他说我是林烟，我说不是。”
她说话时，偷偷打量着陆祈南的神色，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结果陆祈南一听，没忍住大笑道：“这……简直就离谱！林烟已经死了，他怎么会觉得林烟是你？你否认你是林烟，然后他就哭了？”
“没哭。”
她多少次生死线徘徊生不如死时，江慕都只是冷眼旁观。
现在她都死了，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她哭呢？
这简直是最好笑的笑话了。
林烟说完，恰巧走出丽苑，一阵冷风吹来，肩膀处格外冷。她低头看了眼，在看到肩膀上湿润的一块时，动作略顿了一下，而后扯了扯唇角。
鳄鱼的眼泪罢了。
“怪不得他对你态度有点古怪。好多人说，林烟死后江慕有些疯疯癫癫的，我看他是得去看看脑子了，竟然会觉得你是林烟。”
陆祈南没发现她的异常，嘀嘀咕咕。
雪花漫天而下。
洁白雪地上，渐渐出现轮椅车辙印。
林烟看到南南时，他也刚好看到了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小家伙从曾经的嚣张跋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眼里尽是胆怯和不自信。
南南看着林烟的方向，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转着轮椅过来。
见状，林烟瞳孔微缩，心脏处突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曾经也爱自己的孩子，可现在看到他，她只有痛。
被他推倒在地，血液顺着腿流下来时的痛，被他开着玩具车碾压至脚踝骨裂的痛，还有被他推下斜坡撞上车子内脏碎裂的痛……
林烟低下头，白着脸，大步走向车子。
“阿、阿姨。”
身后传来南南有些焦急的声音。
他不再喊林烟喂了，也不喊她坏女人丑女人小三了。
可林烟脚步也没停一下，已经没了蹲下拥抱他的勇气——
她怕他再一次拿刀刺向她的心脏。
被伤害的次数太多，她怕了，不敢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那个小孩好像想跟你说话。”陆祈南上车，眼睛还盯着外面的南南。
他长得漂亮又精致，胆怯畏缩的模样，很容易引起人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