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施交终于缓缓睁开双目，这一刻的他，仿佛已经彻底腐朽的枯木，显得没有半点生机。
“……不，不必费力了……”施交声音越发沙哑。
“扶我坐好。”施交被人扶着坐稳，轻叹一声：“那东西一击穿透老夫雪山，如今雪山崩塌，生机尽丧，老夫大限已至……”
“师尊，祖师……”所有人面带悲切。
赢沛尤其面色凄然，神情惶惶。
施交看看他：“虽然对其心性有些揣摩，但还是没想到丁浪竟真是个狼子野心之辈，跟了老夫十二年……呵呵……倒是委屈他了……”
杂家有人怒吼：“丁浪贼子，吾必扒其皮，生食其肉！”
施交叹口气：“他挑选这个时机出手，一是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二是天人融合之际，可以一举毁掉我们两人，倒是好算计。只是可惜，他并不知道老夫的安排……”
赢沛面色凄然中带着愤怒：“都是徒儿无能，没能提前发现此子反骨。”
施交道：“算啦，那孩子本来就想着要继承老夫传承，不想老夫另有选择，也算为了报复吧。幸好我们也没有功亏一篑。”
赢沛道：“师尊，只有你我知道，传功并不需一个时辰之久，外人不知，他选择出手的时机晚了些，如今弟子已得九成五，然而融合之际遭此巨变，唯恐修为不稳。”
施交也不无惋惜：“大道有缺……遗憾哪。你身怀暗伤，去其一，无固本培元丹，去其二，提前传功，去其三，最后为人所扰，去其四，九九大道去其四，是为九五。大道有缺，遗憾哪……”
赢沛道：“九五，正是人道至尊，徒儿知足了。”
施交点点头：“此后若能稳住修为，也有望日后再度登顶，你要尽快融合，莫要让为师失望……”
赢沛点点头：“师尊，别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先为您老疗伤。”
施交摇摇头：“治不好了，原本为师也只是靠着接木神功吊命，如今神功得了传承，老朽本就没几日活头，此番也算赔偿那丁浪十二年伺候的情谊吧。”
赢沛等人见他形容枯槁，知道他所言不虚，一时间人人悲戚。
施交道：“不必悲伤，人都有生老病死。老夫已经百岁开外，知足了，只要尔等将杂家传承下去，发扬光大，老夫余愿足矣。”
赢沛当即道：“师尊，您放心，徒儿必不负您老所托，不负杂家。待杂家大兴于世，徒儿定然为您重塑金身，尊为——施子。”
施交十分满意，费力的点点头：“你能有此心，老夫可以瞑目了。老夫最后劝你一句，谋大事，切勿急，虽然你年龄不小，但越是如此，越应稳妥行事，惟有万事俱备，才能集中力量，一击而竞全功。此次若是失败，千万记得，不要再冲动冒进啊……”
赢沛郑重点头：“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施交道：“我已油尽灯枯，其他的事不想说什么了……”
他扭头看看杂家其他人：“你们都是我杂家中流砥柱，此后，杂家当以赢沛为主，辅佐他重掌大秦，将我杂家发扬光大。”
众人悲声应下。
“我死之后，你们将我遗骨拆分，带往各方，老夫虽死，也要在世间各地看我杂家大放光明。”
施交说着，忽然面色变得红润，竟然站起身，负手看向远方。
“诸子百道，百家归一，我杂家，终将是人间大道，千百年后，我施交也终将成祖，哈哈哈，老夫足矣……”
余音还在激荡，整个人却如金山玉柱，仰面轰然倒下。
“师尊……师傅……”
悲呼之声响彻天地……
许久，赢沛面带凄然：“诸位，我们留下二人护送师尊遗体归去，其余人等……”
他面色决然：“可愿随我同入阳都，报仇雪恨？”
众人顿时一呼百应。
唯独宫雨急切道：“陛下，我们尽快找个地方稳固您的伤势……”
赢沛大手一挥：“不，你不懂，朕和师尊唯恐有人破坏，故意说传功需要一个时辰，实际上已经接近大功告成，虽然大道天缺，但朕依然能成就大圣，也能压制得住伤势。如今大事已经发动，良机千载难逢，此刻顾不上这个。”
他看着阳都方向：“只要拿下那里，大秦终将回归朕手。宫雨，你速速启程，按照朕吩咐的安排好接应。”
宫雨道：“老奴遵旨，陛下，您可要保重，一旦有变立即收手，施老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赢沛沉声道：“朕自然晓得，去吧。”
目送宫雨离开，赢沛目光落在手中的破元锥上，目光一片森寒。
——
章台宫中，老帅看看一脸平静在那摆弄茶壶的江凡。
“这是陛下从凡人居拿走那个壶吧。”
江凡笑笑：“老帅也知道？确实是，可惜盘的不咋地。”
老帅拂髯道：“陛下国事繁忙，拿来只为了喝茶而已，哪有功夫去盘它。”
江凡咂咂嘴：“也是，不是谁都像我这么有闲工夫。”
老帅道：“眼下你可闲不下来。”
江凡嗯了声：“没事，等小翠回来，让她给我放个大假，可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旅旅游什么的，呵呵……”
老帅白他一眼：“你可别出去，一出去，不定有什么事，老夫算是看明白了，你俩一个样，心里都藏着太多事儿。”
江凡笑了：“没有，没有，只是真想去南方游玩一番。”
老帅道：“这时节，南方淫雨绵绵，连月不歇，闷热潮湿，谁会此时去游玩……”
江凡淡淡道：“也是个好时节，老哥哥不知道，这时节江南烟雨别有一番味道。南疆都有个传说，雨季万物滋生，没准会滋生出山野精灵呢。”
老帅摇摇头：“你呀，还是想好眼下的事吧。”
江凡抬头看看殿外，太阳已经偏西。
“还有些时候，太上皇此番被动，起事的太仓促，有些应该还没到位呢。”
巴清道：“不过太上皇若如我们所想，此刻倒是应该已经完成传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