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楷桀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这是什么？”秦修云皱眉。
秦枭没有回答他，将其丢入一旁桌上的茶杯中。杯中有水，血液如雾气散开，露出其真容——
如发丝般纤细缠绵，数不清的白线搅和在一起，仿佛一团线球，其中又藏着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似乎是打的结。
秦修云眉头几乎要夹死一只蚂蚁。
秦枭没有回答，捏碎颗丹药将其敷在秦季尘腹部。血肉顷刻间愈合，又帮其擦了下腹上的血液。
苗楷桀忽然眼珠转了圈，点了下兰淮秋的肩膀，示意她过来，而后转身出了里屋。
兰淮秋不解，看了床上的秦季尘一眼，跟着出去了。
“怎么了？”来到外室，兰淮秋轻声问道。
“没事，我看这里有吃的，想着叫你过来。”苗楷桀大马金刀地往地上一坐，拿起桌上的水果零食就吃。
兰淮秋犹豫片刻，跟着坐了下来，接过苗楷桀递给自己瓜仁，细细啃了起来。
两人的离去只有在旁边的墨寒羽和站在门口的穷奇有所察觉，秦枭好似没有注意，秦修云则紧紧盯着他，害怕出什么差池。
秦枭划破指尖，血液滴在秦季尘肤上，双指在其躯体上画着什么。片刻，一灰色法阵浮现，好似四周有狂风刮过，头脑昏沉视野昏暗，待重归平静时，却并未看到任何破坏的痕迹。
秦季尘倏然睁眼，开始激烈的咳嗽。
秦修云想将他扶起，被秦枭阻止。
秦枭看着秦季尘像要把肺咳出来的架势，却无动于衷。
直到秦季尘吐出口黑血，翻眼又昏了过去，秦枭才缓缓俯身，摸上他的额头。
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
秦枭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仔细给他掖了掖被角。
“这到底是——？”秦修云见他舒眉，再度问道。
“好了。”秦枭看他，“灵魂已经回来了，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秦修云听言，也是松了口气。
“他被人下蛊了。”秦枭擦去指尖的血迹，瞥了杯中缠绕成一团的蛊虫一眼，冷声道。
“蛊？”秦修云不知道那是何物，只正正看他。
可惜秦枭并未给他解惑，面色愈发沉重，沉默片刻：“……等我一下。”
说着，转身出了门，略过外室的苗兰二人，出了房间，找到一隐秘的角落，开始联系起人来。
“说。”
通讯那头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秦枭由于紧张，不自觉舔了下唇。
“青衣，你最近有没有做过断魂蛊？”
对面那头沉默了会儿，慢悠悠道。
“没有。”
“确定吗？有人委托你做吗？”
“说了，没有。”
青衣的语气多了点不耐：“怎么，你想要？”
“我大哥被人下了蛊。”秦枭沉声道。
那头一顿，嗤笑一声：“所以？需要我教你怎么解？”
“不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呵呵……”
两人不再开口，却不知为何默契地没有挂断。
秦枭看着闪烁的炁器，眸光忽闪。
“田淼怎么样？”青衣忽然开口。
“挺好的。”秦枭回想了下那孩子的现状，点了点头，“就是成绩有点不理想。”
“那家伙要成绩干什么？”
青衣轻蔑道。
秦枭没有说话。
“……”
再度静默。
“哦。”青衣终于像是想到什么，“之前去你们雨华皇宫，那里有个医圣在研究蛊，叫单秋石。”
秦枭眉头一紧。
医圣？
如果没记错，方才秦修云说，秦季尘的导师是医圣的弟子。
秦枭抿唇，没有开口。
“还有，之前那小丫头相好的也中过蛊，不知道来源是否一致，你可以问问她。”青衣缓声补充。
“……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
这一次，双方同时挂断。
秦枭握紧炁器，有些烦躁。
“怎么了？情况很糟糕吗？”进屋后，兰淮秋见他面色如此难看，不禁问道。
秦枭看了她一眼：“……不，快醒了。”
兰淮秋听言，由衷为他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兰淮秋不解。
“哎呀，当然是因为事情还没解决啊。”苗楷桀忽然笑道，“看来情况很不好？”
秦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进了里屋。
兰淮秋还想问，被苗楷桀拉住了。
“有时候好奇心不要那么重。”苗楷桀见她不解，笑眯眯解释道。
兰淮秋眨眨眼，缓缓点了点头，安稳下来。
只是心里忍不住腹诽。
明明他之前也经常追着打探人家消息……
“怎么样？”秦修云见他回屋，起身问道。
秦枭摇了摇头，在秦季尘床前坐下：“他导师是单秋石的弟子吗？”
秦修云一愣：“你怎么知道？”
秦枭心情更差了：“猜的。”
秦修云蹙眉，看着他不说话。
秦枭停顿片刻，叹了口气：“蛊是一种比较……复杂的东西，你可以认为是培养某种生物后将其接种在目标身上，可以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
“就好比秦季尘身上的，这个断魂蛊。”
秦枭将茶杯展示给秦修云看：“这应该是用一种叫蛛丝线的虫子制成。蛛丝线是一种可以在生物体内寄生的虫子，纤细如发，卵比芝麻还要小不知多少倍，用它制成的蛊在种的时候基本不会被发现。”
“断魂蛊一旦入体，会在下丹田扎根，以精气为养料——若是修炼之人吸的就会是他们的炁，孵化出幼虫，而后幼虫随着血管游走，来到中丹田，进行二次发育。”
“发育完成的蛊虫便会顺着血管经脉游走，直到占据全身。然后……会统一朝头部涌动。”
“因为这个时候宿主会明显感到不适，所以它们会先合力将其灵魂逼出，并在躯体形成类似屏障的东西阻止灵魂回归。失去灵魂的身体自然没有还手之力。”
“而后，蛊虫便会慢慢蚕食身体。它们分解蚕食的速度很慢，甚至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而相对弱的灵魂在此时间要么重新投胎要么魂飞魄散，强悍的则会选择夺舍。”
“那……这算是解除了？”秦修云光是听着都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
秦枭点了点头：“已经驱出来了。”
秦修云松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茶杯里游动的蛊虫，有些犯恶心。
“秦季尘身体问题不大。蛊虫在孵化幼虫阶段不想被宿主察觉，是不会伤害宿主身体的。”秦枭解释道，“我现在有点奇怪，秦季尘是如何染上的。”
“……”
秦修云自然听出他的话外意，眉头紧锁：“你是在怀疑他导师……？不可能，你不了解他导师，陈鱼戈虽然不是多么正气禀然，但也是个高风亮节之人。况且他没有害季尘的理由和动机。”
“但据我所知，他师父单秋石，对蛊术颇有研究。”秦枭不置可否，只说自己所知，“而且他所说的扶桑叶并没有培根固元稳固灵魂的功能。”
“这……”秦修云迟疑了下，依旧摇了摇头，“我与他也算旧识，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他最近有什么异样吗？”秦枭抓了两把头发，似乎有些烦躁。
秦修云沉眉思索：“性子和之前一样。”
秦枭：……
秦枭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秦修云不愿意怀疑那个导师，而他暂时又找不出其他线索，只能盯着秦季尘干瞪眼。
“……你若还怀疑，不如带着你去见他两面？”秦修云低声道。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刚才那些……是谁？”
秦枭瞥了眼门口。穷奇墨寒羽不知何时去了外屋，给他们留了足够的空间。
“裴家的人。”秦修云说起这个，揉了揉眉心，“祁导师应该告诉过你了……裴家的意思。”
“是。”
“那你，意下如何？”不知为何，话语似有试探。
“当然拒绝。”秦枭毫不迟疑，“我闲的没事去裴家干什么？……对了。”
秦枭想到什么，不顾秦修云还想顺着话题讲下去的意愿，同他说起苗兰二人。
“……他们并非邪修，而且资质不赖，所以能不能转上这边的学院？”秦枭想起夏无了说时的神情，眸色微暗。
“如此说来，并非不可。”秦修云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想了想，“我方才也察觉到，他们二人的修为，确实不错。”
“那……”
“他们自己愿意吗？”秦修云看他，“转到这里？”
“这个不太清楚，想来应该不会拒绝。”秦枭回想了下苗楷桀在提起雨华学院时羡慕的态度，觉得他应该没问题。
“我觉得你还是问问比较好。”秦修云轻声道，“推荐并不难，但我觉得应该先确认下他们的态度。”
听此，秦枭便不再说什么了。
秦修云又和他聊了会儿，无在乎什么“近期怎么样”、“同学是否好相处”、“怎么瘦了”之类的话。秦枭老老实实回答，看着秦修云目光愈发柔和。
“如此，便好。”秦修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还担心你在那里会不会受欺负。”
“怎么可能。”秦枭摇了摇头。
秦修云失笑：“那你在这里刚入学的时候，遇到那些为什么不和我说？”
空气瞬间凝固。秦枭只觉脖子都僵硬不少。
幸好秦修云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下一句便换了话题。
秦枭暗暗松了口气，又同他说了起来。
“那几株药材不可能有问题。”听到秦修云似乎怀疑之前秦季尘拿到的药材，秦枭反驳道。
“哦？是你给他的？”秦修云一听他这语气，便明白过来。
“……是。”
“你是怎么找到的？还那么快的时间就凑齐了？”秦修云疑惑，“那四样每一株都价格不菲，你——”
秦修云忽然注意到秦枭不自在的眼神，顿了顿，压下后半句，将疑问咽回肚子里。
秦枭看上去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秦修云想着，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