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 章 像在施舍
“你和你父亲聊了什么？”
秦修云还要看护秦季尘直到他醒来。秦枭翻找出一根手臂长度、及数根手掌长度的银针，最长的那根顺着男人后颈刺了下去，只留短短一点露出，剩余的分别垂直刺入颅顶、喉中、胸前、脐中、小腹、还有四肢肘窝关节处，并告知秦修云不要取出。
“这可以封住他的经脉，就算他醒来，炁也无法运转，身体不能行动，无法再蚕食其体魄，可以放心。”秦枭一边解释，一边捏着男人下巴给他喂下一颗黑漆漆的丹药，“这个可以压抑蛊毒。”
秦修云第一次见秦枭施展这等本领，有些新奇，对着秦枭的嘱咐连连点头。
秦枭将一切交代完，感到几分疲倦，便和墨寒羽一同离开了。
路上，墨寒羽才问起两人之间的交流。
“你一想不就知道了吗？问我干什么？”
不曾想秦枭冷冷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带回地大步向前。
墨寒羽感到几分不妙：“你怎么了？”
秦枭嗤笑：“我能怎么？那自然——”
墨寒羽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探炁查看。
秦枭一僵，想甩开他，却被牢牢桎住。
“松手。”秦枭面色沉了下来。
墨寒羽检查一周，确认没有蛊毒残留后立刻松了手，确定了。
他确实在生气。
“你……怎么生气了？”
墨寒羽小跑追上秦枭，依旧不解。
“你不是会想吗？再想想看呢？”秦枭笑容满面，眼底一片冰冷。
墨寒羽心尖一颤。
秦枭都这么说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生气的原因。
“你是在怪我乱用那个能力吗？可我说了，只是想帮你，而且之前我做的时候你不是——”
“我生气的是这个吗？！”秦枭猛然看他，见其一脸茫然，深吸口气，抓着他的手腕一闪到了住处。
苗楷桀和兰淮秋还未回来，秦枭将其一把甩在床上，有些烦躁地扯开外衣领扣。
“当时我爹还在那里，你没看到吗？！”秦枭将外衣脱下，坐在他旁边，“你怎么如此大胆？就那么明晃晃的，你这眼睛——”
秦枭一把攥住他的脸颊，重重点了两下他的太阳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每次用那种能力，几乎就把“我有古怪”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墨寒羽吃痛，想反驳，可秦枭表情阴沉的有些可怕。
“今天是我爹，可以。你想过以后吗？你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怎么敢那么赤裸裸的展露出来？”
“就是因为是你爹我才会用的啊。”墨寒羽挣扎着从他的手中逃脱，环握住秦枭的手掌，“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你的父亲，你们不会害我的。”
秦枭顿住了。
墨寒羽注视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珠，轻捏着他的手心，温和道：“你听我说，我不是傻子。你的话我能明白，我会记住的，以后再有这种事会私下和你传音的。”
“我只是看你如此烦心，想帮帮你。”墨寒羽眸色早已恢复成冰蓝，眸色好似清泉般柔和，“你也知道的，我若是想，马上就能知道幕后凶手。但我没有不是吗？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掺和进去，宁愿自己慢慢推导。”
“那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快点找到可以为此事负责的人。”秦枭冷漠道。
墨寒羽依旧不恼：“那是我猜错了。”
秦枭看了他几眼，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想知道当初我和墨泽发生了什么？”秦枭冷不丁问道。
墨寒羽一愣：“我确实想知道，但——”
“我可以和你说。”出乎意料的，秦枭看着他，“但要等回去之后。”
“当然可以。”墨寒羽喜出望外，却忽然多了几分不安，“你忽然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
“是你父亲吗？看到了那些记忆？”
若是寻常人，是不会喜欢他如此刨根问底的问题，但秦枭却没有丝毫不悦。
“一半吧。”秦枭疲惫地躺在床上，掀起刘海，衣衫不整，领扣一直开到锁骨下方，“你不想听？”
“……不。”
墨寒羽突然发现秦枭颈窝有颗红痣，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
冰凉的手指滑过锁骨，秦枭掀起眼皮，半是疲惫地看了他一眼。墨寒羽垂着眼帘，指尖轻轻碾过那片光滑的皮肤，拉起颈部挂的玉坠。
也许因为常年佩戴，玉坠表面泛着水光，其中密密麻麻的裂痕似乎有所消减。
“这个……怎么碎的？”墨寒羽轻声问道。
“……忘了。”
墨寒羽当然不会相信，但想来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令他痛苦的事……
墨寒羽垂下眼帘：“你这样说，让我有点不安。”
“为什么？”秦枭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墨寒羽扭头看他，“平常立下这种诺言的人，基本都不会如愿。”
秦枭：……？
“就好比说什么“打完这场仗就结婚”、“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隐居”……这种，一般情况这种人说完就死了。”墨寒羽认真道。
“你这些是从哪里听说的？”
“……小说话本里。”
秦枭：……
许是秦枭的眼神太过异样，墨寒羽又补充道：“但这些也是——”
“这种设定只是作家用来博取眼泪用的吧？”秦枭不屑一顾，扯着嘴角，“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今年才十二。”墨寒羽不服。
“如果我没记错你比我还大上几个月。”秦枭幽幽道。
“那又怎么样？”墨寒羽撇嘴。
秦枭摇了摇头，缓缓钻进被窝：“我睡会儿。”
“哦……”
墨寒羽知道他最近睡眠不好，点头应了下来。
等秦枭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房门关着，四周静悄悄的。
推开房门，发现兰淮秋和苗楷桀已经回来，正盘腿和墨寒羽坐在一张床上聊着什么。
“……你们确定吗？”
不知他们先前谈了什么，墨寒羽皱着眉，面色凝重。
“反正我确定。”苗楷桀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耸了耸肩膀，瞥到他出门，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我……我也是。”兰淮秋抠着手指，有些紧张，察觉到秦枭出来，也冲他点了点头。
秦枭一一点头应下。
“怎么了？”秦枭坐在墨寒羽身侧，问道。
墨寒羽看向他，眼神暗沉：“他们并不打算转学。”
秦枭有些意外：“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呗。”苗楷桀侧躺下来，右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这边规矩肯定很多，麻烦。”
兰淮秋的理由虽然不像他那么随意，倒也称得上奇葩：“我觉得……有点不稳妥，那边我好不容易混熟了，又要到新的环境……”
兰淮秋有些犯难：“太麻烦了。”
墨寒羽看向秦枭。
傻子都能想明白，留在这里的前途一定会比在玉石的好，无论资源、教资、场地等各个条件，都不是玉石所能比的。
但偏偏这两人就好似看不到一样，只关注些个细枝末节。
秦枭倒没觉得有什么：“那就算了。”
兰淮秋看他这么轻松答应，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劝我。”
“为什么？”秦枭不解，“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就是这样啊。”兰淮秋笑了下，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见状，便不说什么了。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苗兰二人听完秦枭这两天的经历，发出疑问。
“其实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大哥这件事中我只用证明他的那个导师确实中蛊了就行。”秦枭在此之前和秦修云联系了，被告知单秋石将在明日下午赶到，“明天上午我约了母族的人，下午证明完没什么事等两天我大哥醒就可以回去了。”
秦枭说着，看向兰淮秋：“你的事情不是已经做完了吗？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如果想回去的话明天就让穷奇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兰淮秋连忙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就好。”
苗楷桀也表示认可。
既然如此，秦枭也不多说。
“不过你怎么现在还没断完？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苗楷桀依稀记得前几日秦枭提过找裴家人谈话什么的。
秦枭：“……忘了。”
苗楷桀：……
翌日。
秦枭约裴家人在玉溪馆见。裴家来了三位，幸好秦季尘的房间很大，足以容纳下那么多人。
墨寒羽也来了，不过他的任务是带着穷奇待在里屋，防止他暴走。
穷奇对秦枭的担忧不屑一顾。
裴家来了两位青年和一位老者，秦枭总觉得其中一个青年看的有些眼熟。
“邀我们来此，是想通了？”那位并不眼熟的青年开口，却是一副倨傲的口吻。
眼熟的青年微微皱眉，似乎想要说什么。老者无动于衷。
“啊，是想说一下。”秦枭看着他，“我听说裴家想认下我？”
“不是认下，是让你来裴家修炼。”不熟的青年半垂眼帘，听不出喜怒，“裴家可以为你请师父指导，也能辅导你提升实力。你的天赋很高，很有机会超过秦季尘。”
“那我以什么身份去？裴家这些付出是想得到怎样的回报？”秦枭问道。
“当然是裴家弟子。”
“但我姓秦。”
“你就不能改个姓？”那人冷眉道，“秦家一个小家族，资源人脉样样不及裴家，有何留念？”
秦枭蹙眉，没有吭声。
“叔父，有些过了。”那个眼熟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看向秦枭，“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秦枭实话实说。
“止行，你和他废什么话？”那人伸手，食指佩戴的金戒指光芒一闪，手上顿时堆起小山般的晶石，“这种级别的晶石，你不会不认识吧？”
和常人世界中的买卖一样，当人富贵到一定程度时，他们所交换的物品就不再是金银，而是更罕见的珠宝美玉。
炁修世界也是一样，不过用的物品名为灵晶。
灵晶分为有瑕无瑕两种，其中有瑕最为常见。无瑕晶石几千颗中能出一颗便是极限。
而青年手中拿着的就是无瑕晶石。
秦枭虽然一直用的都是金银铜币，但之前在落云进的大赌场中见过有人以此交易，因为那晶石太过闪烁刺眼，便记住了。
灵晶中蕴含着炁，与魔晶不同，它能被修士平稳吸收，且毫无风险。
“见过，所以呢？”秦枭不为所动。
“那你知道它一颗能抵上万金币吗？”青年见他面色淡漠，不信邪道。
“知道，然后呢？”
青年：……
青年诧异，他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
“你还是不想回裴家吗？”裴止行终于看不下叔父犯蠢，问秦枭道。
“是。”秦枭看向他，目光划过疑惑。
“我叫裴止行，我们见过的。”裴止行回想刚见面时的场景，有些无奈。
秦枭想了会，点了下头：“记起来了。”
“能告诉我你拒绝的理由吗？”裴止行问道，“是因为……你还怨着裴家吗？”
“没有啊。”秦枭疑惑，“我没怨过你们。”
“那……你为何不肯接受裴家的好意？”
要知道，在这个交通八达经济繁荣的阳天洲。裴家真真算得上富可敌国，能和其掰一掰手腕的也只有虞家。
虽然在钱财人脉上虞家可以比一比，但裴家一连出了三位天境，这实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对寻常人来说，能进裴家都是感天谢地祖宗显灵，就连最低级的伙夫也抢着有人干，无他，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寻常人家几月的花销说赏就赏，珍贵稀有的草药也是随意赏赐，放眼整个阳天洲及周边几座城镇，没有比裴家更大气的了。
裴家抛出的橄榄枝更是无人可以拒绝。
拒绝这么一个家族的示好，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做这么傻的事。
裴止行先前也是这么觉得的，直到遇到了秦枭。
他不仅拒绝，还指着他骂了一顿。
对于自幼顺风顺水的裴止行来说，简直前所未闻。
“因为我并不觉得这是好意。”
不出意外的意料之外，秦枭淡漠道。
“反而像在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