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挺喜欢听故事的,小时候看书看的烦了便会缠着师父给自己讲故事。
虽然现在知道那些故事很多都是真的,但小时候只当故事听。
不管真假,这听故事的习惯算是养出来了。
只是后来大了,忙着行医时间也少了,这故事便不怎么听了。
而现在,一个天地间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要给你讲故事,易年心里是愿意听的。
不过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开口道:
“夜深了,要不改天再…”
易年的话还没说完,瞧见帝江正用手折着白笙箫的软剑,那接近神兵已经出了灵性的宝剑在帝江手里乖的和只小猫似的,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立马改了口风,开口道:
“小时候总在夜里缠着师父讲故事,这许久没听了,还真有点儿怀念…呵呵…呵呵…”
听着易年口风转变,躲在书堆后的白笙箫心下暗道:
“没用的东西!”
不过这暗骂没什么用,听不见。
帝江看着满脸堆笑的易年,满意的点点头,松开了被蹂躏的软剑。
抬头看了看夜空,伸手接了滴雨水,指尖轻轻一弹,水滴穿墙而出。
双目闪过一丝惆怅,缓缓开口道:
“很多年前…”
似乎每个故事都要从很多年前讲起。
“南屿你去过,现在看起来与人族一些小城镇差不多,但很多年前并不是这个样子,都是为了生存而生存,所以南屿的日子很无聊。”
说着,手指搓出一团火焰,将二人身前照亮,继续道:
“我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凤岐山,更是无聊,每天除了修行就是修行,说实话,我虽比你多活了很多年,但见过听过的东西绝对没你多,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个地方,所以偷偷跑了出来,一路向北,穿过雨林荒漠,进了南昭的永安城,你知道吗,那时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大街上别人看都不看一眼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新奇无比。
我在城中逛了三天,看着百姓们的富足生活,别提有多羡慕了,那时我就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让南屿也变成这样,最起码不用为了一口吃的大打出手。”
“你实现了,后来呢?”
易年在听别人说故事的时候,总能在恰当的时间递句话。
“后来永安城逛完了,我便一路向北,一路走一路看,学着人族的生活习惯,然后把见到的东西默默记下,等半年后到了天中渡时,我遇见了一个人。”
“白师兄?”
帝江点了点头。
“嗯,那时你师兄刚入圣山,天赋尚可,但在天才云集的圣山根本排不上名,为了变强下山游历,在天中渡时碰见了几个散修,那几人正在追杀一个人。”
说着,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
“也不知说你师兄是傻还是笨,明知道打不过那几个散修还是毅然冲了上去,人族与人族的争斗,我才懒得出手去管,所以就在旁边看热闹,你师兄确实不是那几人的对手,几招便败了下来,本以为他会逃走,可谁知你师兄倔的和头驴似的,根本不在乎伤势,咬着牙又冲了上去。”
“然后呢?”
“然后被人家打了个遍体鳞伤,可你师兄拖着一身的伤还在往上冲,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他看着那几人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倔强,坚韧,不言败,在南屿,没人会为了所谓的正义拼命,自己的命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而你师兄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不服输的劲头以及为了心中正义不惜牺牲性命也要维护的做法我第一次见,一个没忍住,便出手将你师兄救了,那时你师兄伤的极重,若不及时医治,就算能保住性命,多半也会成为一个废人,可能是老天怜悯,被那几个散修追杀的人是个大夫,而且医术奇高,出手救了你师兄。”
说着,抬头看了眼依旧阴着的天,继续道:
“虽然性命保住了,但恢复还要很长时间,所以我带着你师兄与那人在江边找了个小渔村,叫九里铺,在那里的几个月,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许时回忆起了当初的场景,帝江嘴角微微上扬。
“你师兄长的英俊,性子虽然不讨喜,但我也不知怎地,就是越看越顺眼,至于他的修行天赋我根本不在意,这世间比我好的没几个,所以…”
“所以你喜欢上了我师兄?”
易年试探性的开口问着。
帝江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对,我喜欢上了你师兄。”
“那他呢?”
帝江白了眼易年,开口道:
“我生的漂亮,与人族没什么区别,修为又高,性子又好,他当然也喜欢上了我。”
呃…
生的漂亮修为高易年赞同,不过说性子好…
易年不赞同,但不敢说。
帝江没理会易年的想法,继续道:
“后来我们便在一起了,一同游历,一同行侠仗义,一同修行,一同欢笑,走了很多地方,经历了很多事情,一直到谈婚论嫁,成亲那天只有我们两个,我不想成亲了还瞒着你师兄,第二天便把我的身份与他说了。”
“然后我师兄就跑了?”
帝江点了点头,眼角有泪流下。
易年眉头一皱。
这算什么?
你看看人家周小爷,明知龙桃身份,也要与她在一起,甚至不惜丢掉性命也要去落北原历练变强,让两人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与周晚相比,白师兄做的确实有些过分。
帝江看出了易年的想法,把眼泪擦掉,轻轻一笑,开口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帝江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
“你师兄没因为我的身份有别的想法,他只告诉我以后别轻易出手,怕被人看出端倪。”
“那…”
那按说两人应该在一起了,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帝江苦笑了下,继续道:
“成亲后我俩一直在一起,可有天你师兄收到了一封信,第二天趁着我熟睡之时走了,从那以后我便在没见过他了。”
“为什么?”
“起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去圣山的路上碰见我父亲便明白了一切,你师兄的师父和几位师叔,被我父亲带来的族中高手杀了…”
“啊?”
帝江再次叹气。
“你去过圣山,所以应该知道,圣山除了钟万爻与无相生之外,只有两代人,因为上一代的圣山中人在那次大战中尽数身死,而我父亲带来的高手也死伤殆尽,只有我父亲还吊着一口气,可在撑着回到南屿之后也撒手人寰,我知道你师兄躲着是不知如何面对我,回到南屿后我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等我处理好南屿的一切就会去找他,他若是要报仇,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他若是能放下当年的仇,我还与他一起,可谁知,这一等便是上百年…”
帝江再次叹气。
易年听着,也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对与错谁都分不出。
还没等易年深想,帝江再次开口:
“这些年,我一直让南屿向着人族靠拢,让这万年的仇恨淡化,就是不想再有人重蹈我们的覆辙,所以南屿变成了如今模样。”
帝江说的轻松,但易年知道这有多难。
帝江转头看向易年,继续道:
“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什么,本以为与你师兄断了,但一个生命又把我们联系到了一起。”
“什么生命?”
帝江笑了笑,开口道:
“我回到南屿接下帝尊之位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啊?我师兄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族与人族不同,所以我的孩子在二十年前才出生。”
“那他现在在哪,南屿吗?”
帝江摇了摇头。
“南屿的火毒你应该清楚,我的孩子很不幸,染了火毒,等待他的是必死的命运,所以我把他送出了南屿,送到了一个能救他的地方。”
“那他活过来了吗?”
这是白师兄的孩子,易年自然关心。
帝江点了点头,开口道:
“活了,而且活的很好,前些日子还见到他了。”
“哦,那就好。”
易年如释重负。
帝江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的孩子,嘴角笑意渐浓,开口道:
“不止见了,而且我那儿子争气,还给我带回去了个儿媳妇,他们在南屿成了婚,我还给送去了贺礼。”
说着,笑意慢慢消失,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易年开口问道。
帝江轻轻摇了摇头,“就是他的命与我一样,同样不好…”
说着,转身看向易年,眼角又有泪流出,喃喃道:
“我那儿媳身患绝症,他带着她回南屿去救命,可我这个做婆婆的却救不了她,只能看着我儿子抱着她的尸体在青丘撕心裂肺的哭了七天,然后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南屿…”
易年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帝江颤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噼啪声响,藏在书堆后面的白笙箫忽然跳了起来。
脸上在没了往日里的淡定,颤抖的手指着易年,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帝江的脸上,喃喃道:
“他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