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分不清是谁的一生,但记忆还在继续。
随着游历,荒天的实力飞速增长。
本就天赋异禀,又得灵浊二气相伴,修为一日千里。
记忆中的画面显示,曾在荒漠中一剑斩开山岳,也曾在古城废墟中悟道百日,引来天地异象。
黑衣人与白衣人渐渐化形,成了两个性格迥异的少年。
黑衣人桀骜不驯,白衣人温润如玉,但都对荒天言听计从。
虽然他们彼此依旧不对付。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阴沉?\"
白衣人嫌弃地看着黑衣人。
\"你能不能别总是假惺惺的?\"
黑衣人反唇相讥。
荒天通常只是笑着看他们斗嘴,直到某次二人真的打起来,毁了一座村庄。
\"够了!\"
荒天第一次发怒,强行分开了二人。
他的气息让天地变色,黑衣人与白衣人震惊地看着他。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年轻人,原来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
\"你们要打,去没人的地方打!\"
荒天厉声道,\"再伤及无辜,就别跟着我了!\"
那是黑衣人与白衣人第一次见他如此严厉,从此收敛了许多。
记忆的画面转向辉煌。
荒天凭借强大的实力和人格魅力,逐渐统一了西荒各部。
建立城池,制定律法,调解纷争。
曾经战乱不断的西荒,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
画面中,荒天站在高台上,下方是欢呼的民众。
黑衣人与白衣人站在他两侧,虽然依旧互相瞪眼。
没有人能看见黑衣人与白衣人,就像当年他们不认为荒天能看见他们一般。
\"你做到了…\"
白衣人轻声道。
荒天摇头:\"是我们一起做到的。\"
黑衣人难得没有反驳,只是哼了一声。
\"接下来呢…\"
荒天望着远方的落日,笑道:
\"接下来…\"
记忆跳转到一座简陋的草庐。
荒天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黑白二气。
黑衣人与白衣人站在两侧,神情严肃。
\"灵浊二气,相生相克…\"
荒天喃喃自语,\"若能完美平衡,或许能窥见长生之秘……\"
\"你想长生?\"
黑衣人皱眉。
\"谁不想呢?\"
荒天笑道,\"我还有太多事没做完。\"
白衣人担忧地看着荒天,谨慎道:
\"可这太危险了…\"
\"但值得一试…\"
接下来的画面变得模糊而痛苦,易年的神色也随之痛苦起来。
荒天不断尝试融合灵浊二气,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有几次甚至险些丧命,全靠黑衣人与白衣人及时相救。
又一次失败过后。
\"够了!\"
黑衣人又一次把他从走火入魔中拉回来,\"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荒天脸色惨白,却依然笑着:
\"快了…我已经摸到门槛了…\"
可这道门,却没有开启。
最后的记忆片段里,荒天已经垂垂老矣。
坐在小院的藤椅上,望着远处的夕阳。
黑衣人与白衣人站在他身后,神情哀伤。
\"我时间不多了…\"
荒天平静地说。
\"胡说!\"
黑衣人怒道,\"你可是荒天!\"
白衣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拳头。
荒天笑了笑:
\"帮我个忙吧。\"
\"什么?\"
\"建一地方,寻找合适的传人…\"
荒天的眼睛依然明亮,\"灵浊之道的奥秘,不该随我消失…\"
黑衣人与白衣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还有…\"
荒天望着他们,轻声道,\"谢谢你们,我这一生,很精彩…\"
夕阳西下,老人的眼睛缓缓闭上。
黑衣人与白衣人愣在原地,却不流泪。
因为不会哭…
记忆消散,曾经的一切似乎也随之消散。
\"呃啊——!\"
易年抱头跪地,记忆的洪流几乎撕裂他的意识。
门口的身影缓步走来,逆光中,他的面容渐渐清晰。
那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可眨了眨眼,面容变了。
变成了记忆中的那人。
\"想起来了?\"
那人轻声问道。
易年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困惑:
\"你…到底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荒天…\"
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或者说…曾经是…\"
话音落,小院外,河水突然静止。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水面上的波纹凝固在半空,一片飘落的树叶悬停在距离水面寸许的位置。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连风声都消失了。
易年一愣。
站在院门口的荒天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让易年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荒天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又像是看到了最荒谬的闹剧。
有些癫狂!
觅影的神色瞬间沉下,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一个闪身挡在易年面前,飞剑落在手中。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退后!\"
然后,那人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嗡——\"
空气微微震颤,觅影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消散。
甚至来不及挣扎,只留下一双瞪大的眼睛,最后看了易年一眼,便彻底消失不见。
\"觅影!\"
易年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荡荡的风。
虽然记忆残缺不全,但觅影这个名字却像烙铁般烫在心头。
猛地转头,眼中第一次燃起怒火:\"你把她…\"
\"别担心…\"
笑声停止,荒天打断了易年。
声音出奇地温和,\"只是送她出去了,哦,还有你北落山的两个朋友…\"
北落山?
这个地名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某道闸门。
花辞树和潇沐雨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易年的嘴唇颤抖着,还想说什么。
荒天却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
\"仓嘉和花想容也没事,他们只是在…选择自己的路…\"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易年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理智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来吧…\"
荒天转身走向河边,仿佛笃定易年会跟上,\"我们聊聊…\"
易年沉默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河岸边的青草柔软如毯,荒天随意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易年犹豫了一下,保持着安全距离坐下。
静止的河面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两张相似的。
一张平静如深潭,一张警惕如困兽。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荒天问道。
易年摇头。
\"因为我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静止的河面上空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缩,一条狭窄的小路蜿蜒穿过田野。
远处隐约可见青山的轮廓,像蹲伏的巨兽。
一对年轻夫妇相互搀扶着走在路上。
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皮肤黝黑,手掌宽厚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农人。
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易年八分相似。
女子挺着硕大的肚子,显然即将临盆。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可每当丈夫担忧地看向她时,总会挤出一个温柔的笑,轻轻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再走三里......就应该到了…\"
男子声音沙哑,小心地扶着妻子的腰。
女子点点头,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肚子弯下腰。
\"怎么了?\"
男子有些惊慌失措,\"是不是......\"
\"没事…\"
女子咬着嘴唇,\"孩子踢了我一下。\"
她说着,伸手抚上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柔情。
男子也把手覆上去,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像是怕伤到什么珍宝。
一阵风吹过,掀起女子散乱的发丝。
男子连忙脱下破烂的外衫裹住她,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你不冷吗?\"
女子心疼地问。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壮得像头牛!\"
……
河面上的画面轻轻晃动。
河畔的易年,也在轻轻晃动。
不知为何,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汇聚,最后\"啪嗒\"一声砸在手背上。
易年茫然地摸了摸脸,指尖沾满泪水。
画面中的夫妇明明素未谋面,可自己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
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你的开始…\"
荒天轻声说着。
夜风突然恢复了流动,静止的树叶终于飘落水面,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画面中的夫妇继续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青山外的夜色中。
河岸边,易年的眼泪仍在无声地流淌。
他知道,那是他的父母。
一定是。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指尖不自觉地向前探去,却在触碰到水面幻象的瞬间穿了过去,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画面中的父母身影模糊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晰。
易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从来不过生辰。
一次都没有。
因为自己的生辰,很可能是父母的祭日。
\"还想看吗?\"
荒天问着,嘴角起了一丝温和笑意。
易年听着,下意识的点点头。
荒天瞧见,手一挥,画面出现。
朦胧间,好像看见了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