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宋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将欧阳询救出了大理寺。
只是留给欧阳嫣然的只有一具冰凉其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本以为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没有想到会引发一系列的事件。
白宋得到了困扰内心许久的答案,但回头去看,白宋宁可自己不要听到那些话。
原本坚定的笔变得犹豫不决,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向了前辈们的后路,无法得到准确答案,没有坚定的信心,只有不断地拖延,不断地含糊其辞,直至皇上最后失去了耐心。
先有蜀王,后有秦老。
现在的轮到了白宋。
这个问题让白宋很困惑,但好歹还有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他还能慢慢地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但从大理寺出来,跟自己一起出来的女人已经哭得没有了力气。
看着欧阳嫣然这般模样,想着在寒泉之中有过一次亲密的接触,白宋的内心总也免不了心疼。
这便是白宋最大的软肋,哪怕是一点点的感情,终究无法做到漠视。
大理寺在重建中的皇城内,四面都是临时衙门,欧阳嫣然的哭声已经引来了很多人。
白宋不想事情继续扩大,上前两步小声说:“我们找个地方先把人安葬吧。”
欧阳嫣然哭着点点头,摇摇晃晃地抱着尸体想要起来,却是已经没有了力气。
白宋回头看了一眼苦着脸的马周,给他使了个眼色。
马周瞪大了眼睛,心说这是要自己去搬尸体?
白宋眼神逐渐严肃,已经有了警告的意思。
马周也没办法,现在他只能跟着白宋混了。
欧阳询死在了监牢里面,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等到魏征大人回来,肯定要拿他问罪,少不了是要被革职,弄不好还会挨板子,这时候只有跟着白大人,求白大人给自己找别的出路。
纵然心中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充当一下马仔,抱着又臭又脏的尸体,跟着白宋除了皇城。
在皇城外,白宋找了一辆马车,然后出了长安城,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了欧阳询。
欧阳嫣然哭了很久很久,白宋才知道欧阳嫣然跟欧阳询的感情真的很深。
白宋虽然也有些心事,但给足了欧阳嫣然时间,站在一边默默等着。
这时候,马周走了上来,哭丧着脸说:“白大人,下官现在是进退两难,您看……”
“你怎么就进退两难了?”
“人死在牢里,下官带着白大人私自进入牢房的事情肯定藏不住,魏大人向来秉公执法,下官肯定要被问责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马周眼睛都绿了:“哎哎哎,白大人,可不兴这么捉弄人的。下官可是给白大人的面子才……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是帮了我,可谁能想到人直接死了?你看,我的女人哭得这么伤心,你说你有没有责任?”
“我……”马周哑口无言,实在没想到白大人会在这会儿翻脸。
“你说你们怎么看犯人的?要是没个犯人想死就死,还不会出了乱子?”
马周没法解释,这监牢又不是他看管的,怎么能怪在他头上?
“马大人,我是很想帮你,但怕大人日后又出现类似的纰漏,这可不好。”
“不会……不会,白大人,下官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纰漏的。”
“你现在答应得是挺好的,就怕日后羽翼丰满,反口啄了主子的眼,你明白我的担心吗?”
马周一愣,白宋这话终于是吐露了心思。
马周没有回答,白宋却是完全了解马周的性格。
一个寒门,一个门客,却是一步一步爬到了丞相的位子,要说他没有野心谁信?
现在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愿意卑躬屈膝,现在越是表现得卑微,日后对权力的贪念就越大。白宋不得不防!
他跟张亮完全不同,张亮不但年事已高,且长久以来都是老好人的姿态,没有什么威胁。
现在张亮想要争一争,一面是不算膨胀的野心,一面还是对自己多年为官生涯的一种发泄。
白宋现在要拉拢朝臣,因为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未来可能会跟皇帝爆发冲突,尤其是在听了欧阳询的一番话之后。
但拉拢朝臣也要分人,马周就是狠狠地打压才行,他可以有野心,但不能膨胀到噬主。
马周听了白宋的话,突然除了一身冷汗。
从始至终,他没有任何时候展现过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从来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只有白宋看穿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求。
此时此刻,马周终于感受到了的一些畏惧,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白宋一眼,感觉只要这一眼,对方就能轻易穿透他的内心,读出内心里的一切。
白宋继续说道:“马大人,我知道你内心的想法,我们都一样,都在等待下一个王朝的到来,你也在积蓄自己的力量,准备向着更高的权利冲刺。我可以满足你对权力的一切渴求,但我希望你从现在就明白,你应该站在谁的一方。”
马周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说道:“白大人,下官明白,从今往后,马周就在白大人的麾下,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你确定自己能做到,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样的人物,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我?”
马周突然抬头:“下官可以做到,无论什么时候,下官都会站在白大人的一方!无论面对什么样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哪怕……哪怕是面对……皇上!”
白宋眼睛微眯,没想到马周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马周压低声音说:“下官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也看出了大人眼中的犹豫。那件事,只要眼中出现了犹豫,便不会让皇上开心。恕下官之言,大人的犹豫并不值得,但如果大人一定要走那些前辈大儒们走的路,我马周愿意陪白大人走一遭!”
“你不怕?”
“怕,当然怕,没有人会不害怕!但是白大人跟蜀王、跟秦老、跟欧阳询都不相同,因为他们是儒生,而白大人却不仅仅是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