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如却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声音气若游丝：
“没用的……妾身已经……自毁金丹……咳……金丹一碎，神仙难救……”
方均闻言，如遭雷击，停止了取出九转回生丹的动作。
难怪他刚才注入灵力的时候，总觉得空空的，原来她竟狠心毁掉了自己的金丹！
金丹是结丹修士的根本，自毁金丹等同于自断生路，绝无救活的可能。
方均第一次来到归来城，就因为拯救了近乎失败的一炉九转回生丹，才救得温念如的性命，从此与她、陈靖胜结下友谊。
如今他再次拿出九转回生丹，却无法拯救温念如。
尽管如此，他没有放弃，依旧继续往温念如体内输送灵力，红着眼睛问道：
“温夫人，你可有未了的心愿？我一定为你完成！”
温念如却微微摇头：
“牛前辈与亡夫……不过一面之缘，已做得够多了……妾身不能再麻烦您……”
方均一把扯下千幻人面，露出那张相比一百多年前毫无变化的脸庞：
“我们不是一面之缘！不是一面之缘！温夫人，我是方均！”
温念如的瞳孔骤然收缩，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丝光亮，怔怔地看着方均的脸，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方……方先生！难怪……难怪……妾身一直感觉似曾相识。你的样子可以变……但善良……善良却是变不了的。妾身早该想到了……世上有几人……像你这般善良……咳咳……”
方均感到温念如的气息越来越弱。
他急忙说道：“温夫人，你放心，你和陈道友的仇，我一定帮你们报！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你还有什么心愿，快告诉我！我保证做到！”
温念如看向地上那个装有陈靖胜尸身的储物袋，目露一丝希望：
“妾身希望……死后能与夫君一起……埋在归来城……城主府的后山上……那里……有我们亲手栽的两棵桃树……”
方均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我会亲自将你们送回归来城，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温念如听到这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容，像是放下了所有重担。
她看着方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抹满足的笑意。
紧接着，她的头轻轻歪向一边，竟是香消玉殒，含笑而去。
她那双盈满故事的漂亮眼睛，也永远地闭上了。
庭院里的阳光恰好斜斜地穿过窗棂，像一匹被揉碎的金纱，轻柔地覆在温念如的俏脸上。
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阳光为她的容颜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柔光，让她含笑而逝的模样美得惊心动魄。
方均抱着温念如渐渐冰冷的身体，僵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庭院里的阳光起初还带着正午的炽烈，斜斜地穿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短，投在地上那片刺目的血迹旁。
他低头看着温念如含笑的眉眼，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她素白的襦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与血渍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血。
方均不由想起最初认识陈靖胜、温念如的情形。
他因为炼制九转回生丹救了温念如，后来温念如康复之后，和陈靖胜一起来感谢方均，带来了包括昊天丹、升婴丹在内的丹方。
其时，方均正好进阶结丹中期失败，于是陈靖胜、温念如夫妇俩作为过来人，通宵达旦地为他讲解进阶结丹中期的心得和经验。
他从那时起，就知道这对夫妇都是好人，于是诚心与他俩结交。
此后，方均又接受陈靖胜、温念如夫妇的邀请，与他们的朋友——赵天正、郭破军、孙守娥、池凌风，一起前往坠灵沙漠南部区域探险。
再后来，方均被卞狂子胁迫，进入沙灵神殿，在那里遇到了陈靖胜、温念如夫妇，以及赵天正、郭破军、池凌风三位朋友。
他们一起在沙灵神殿一层世界寻找瀚海沙参。
大家约好，找到瀚海沙参后，交由方均这名炼丹师，将来炼制出一炉升婴丹后，每人可得一颗。
自那之后，陈靖胜、温念如等人为了安全，提早离开沙灵神殿，方均则被迫来到沙灵宫，机缘巧合之下捡漏五色神花。
他再次与陈靖胜、温念如见面，就是这对苦命鸳鸯的生离死别。
时间一点点流逝，光线不断变化，从炽烈的白色转为柔和的橘黄，再到夜晚的月色。
窗外的月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啊。
方均终于从悲恸中恢复些许，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陈道友，温夫人……你们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覆灭整个燕北国皇室，为你们陪葬！”
…………
方均在陈靖胜的屋子里收拾好一切，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现在距离他与赵武极等人共讨燕北国皇室的约定之日，还有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里，方均要做的事着实不少。
第一件事，他自然要把陈靖胜、温念如的遗体送回归来城的后山上安葬。
温念如香消玉殒之前，甚至没有提报仇的事，唯独提了这一个要求，方均自然必须办到。
第二件事，他要去找郭破军，弄清事情的真相，再根据实际情况，为陈靖胜、温念如两人报仇。
他虽然认为是郭破军出卖了陈靖胜夫妇，但毕竟只是猜测，并不知道真实情况。
如果郭破军根本就没有出卖过陈靖胜夫妇，方均却杀了他，岂不是滥杀无辜，凭空为自己创造心魔？
当然，如果郭破军确实出卖了陈靖胜、温念如，方均绝对不会手软。
第三件事，他要去一趟沙柳城，将陈靖胜、温念如的死讯告知陆鼎铭。
陆鼎铭不但是方均的朋友，更是陈、温夫妇的好朋友，当初托付这对夫妇照顾方均，后来还收留他俩二十多年。
方均于情于理，都得将这对夫妇的噩耗告诉陆鼎铭，让他们多年的情谊有始有终。
这三件事难度并不高，但第二件事可能没有那么好办。
因为他并不知道郭破军具体在何处，只知道是在坠灵沙漠西部区域，沙柳城以南，并且距离沙柳城有一段不小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