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她骤然记起昨夜郭卿雪注视她的眼神，那目光最深处，竟隐约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光阴的熟悉，仿佛在无数年前的某个时刻，她们两人的魂魄就曾有过短暂的交集。
“难道师父她……”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令她心跳加速的推测，在她心底迅速扩散开来。
……
焚天殿叩界门的试炼场内，时间在可怕的重压下变得迟滞而绵长。
此刻的张明明已经浑身染血，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体内的罡气如同沸腾的熔岩般汹涌澎湃，但肉体的力量却已消耗殆尽，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挥臂都沉重得仿佛在推动万载不化的玄冰。
然而张明明的双眼却亮得惊人，他心中雪亮，只要再完成最后十次叩击，他就能成功打开焚天殿的界门，就能循着那一线微弱的线索，去寻找爹娘失踪的真相，就能拨开笼罩在自己身世上的重重迷雾！
“前面八十九次我都撑过来了……这最后十下，就算是龙潭虎穴，我张明明也要闯过去！”
他喉咙里挤出如同困兽般的低嚎，干裂的唇边渗出猩红，却硬是将被万钧重压逼得弯曲的脊背重新挺得笔直。
耗尽体内残存的最后气力，他将那对沉重如岳的手臂再次抬起，坚定地、决绝地又向前叩出一记！
第九十次！
界门被他震得嗡嗡作响，仿佛在痛苦呻吟。
第九十一次！
汗珠刹那间汽化成白色雾气。
第九十二次！
他的双臂剧烈颤抖，却死死稳住身形。
第九十三次！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
整整一个时辰的极限抗争，张明明的每一步都像是从死亡边缘夺回的生机。
当仅剩下最后五次时，那块雕刻着“焚天殿”三个古老篆字的鎏金牌匾，已经出现在界门的缝隙间，透进来的金色光辉将他映照得如同一尊血战中崛起的神只。
可这最后五次，却化作了真正的无间炼狱，压在肩头的重量让他感觉像是背负着整条连绵山脉！更可怕的是，大阵对神魂的碾压之力已经增强到令他意识涣散的地步，每一次神魂冲击，都像是无数金针在脑海狂扎，魂力的消耗更是快得如同湮灭。
“只剩最后五次了！张明明，你要是现在倒下，就永远别想再见到爹娘了！”
他立在界门前，双眼红得像要滴血，喉咙里挤出的嘶吼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下一瞬间，他全身骨节爆出一连串脆响，一股赤金色的魂火猛地从头顶冲天燃起，宛如一轮焚尽八荒的烈日，将他的身体、神魂乃至全部命运都彻底吞噬。
在这魂火的疯狂灼烧下，他再次发出一声震动苍穹的咆哮，朝着那最后的五次叩击，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而在焚天殿三万丈的高空，一片流转着七彩霞光的祥云顶端，墨尘正谦卑地侍立在郭卿雪身侧，目光穿透重重云海，将下方张明明的每一分挣扎都看得分明。
当看到张明明点燃魂火、以命相搏的瞬间，郭卿雪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她轻轻抬起玉指，指向下方，清冷的嗓音在云海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墨尘，你此番出手，是否过于严苛了？”
墨尘闻言，心头顿时一紧，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跟随郭卿雪数十载，怎会听不出师尊话语中那份责备之意？
他只觉后背阵阵发凉，郭卿雪语气里那缕冰封的怒意几乎要将云海冻结。
他慌忙躬身下拜，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微颤却异常坚决：“师尊！您可知道小九背负的是何等命运？那是足以倾覆整座焚天殿的滔天因果！就算您已是太极境大能，待到最终劫数来临，恐怕也难以护他周全！”
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若他不能在今日突破极限，不能将潜力逼迫到魂飞魄散的境地，等到浩劫降临，他唯有形神俱灭这一结局！”
“弟子深知师尊对我们恩重如山，小九更是您心头至宝。可正因为如此，弟子才不得不做这焚心蚀骨的恶人！只因……”
墨尘的嗓音陡然沙哑，带着末日将至般的紧迫：“我们剩下的时间，真的只有弹指一瞬了！”
话音落下时，郭卿雪周身的仙气都仿佛凝固了。
她垂眸望着云海下那道渺小的身影，清冷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那里面有母狮护崽般的心疼，有对稚子的无尽怜爱，有面对天命时的无力，更藏着一丝跨越轮回的歉疚。
万幸墨尘此时正低头行礼，未曾看见这足以颠覆补天阁认知的一幕。
要知道这位以“冰封九天”闻名遐迩的殿主，亿万年来从未在脸上同时流露过如此炽热的情感。
可偏偏，所有这些情绪，都因为那个正在叩击界门的身影，在此刻熔铸成她眼底的璀璨星河。
“唉……天意难违，强求亦是徒然。”
不知过了多久，郭卿雪才发出一声仿佛穿越了万古的轻叹，素手轻挥，袖中紫金龙参果的异香便弥漫开来：“紫金龙参果已经采回，那孩子也该叩开界门了。你去传讯疏影，让她准备好九龙洗礼池。”
“是！弟子早已令疏影准备周全！”
墨尘额角的汗珠沿着下颌滑落，声音却依旧恭敬。
郭卿雪微微点头，目光再次穿透云海。她太明白这焚穹峰的可怕——
当年墨尘初入无相境时，在常态压力下叩到倒数第二十五次时，便已力竭跪地；而她自己，在太极境初期承受两倍压力时，也仅能叩击到倒数十下就遭反噬重伤。
可眼前的张明明，不过是万相境后期的修为，唯一的倚仗只是那异于常人的神魂强度。
但这叩界门试炼，考验的从来不是单一的神魂之力，而是肉身、神魂、潜力三者共鸣的“天人之试”。
墨尘虽早断定张明明能成功，却仍被他此刻的悍勇惊得心神震动——那小子竟能在千钧重压下一步不退，即便到了最后十下的生死关头，依旧燃魂爆血发起冲锋！
这股疯魔般的韧性，让见惯生死的墨尘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呼“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