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奶奶幽幽地叹了口气儿。
她老婆子也不想总把两个孙子放在一起作比较，让两个都极其优秀的孙子分出个胜负。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让两个孙子从小就处于一种竞争的状态和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两个孙子没有竞争，没有比较，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兄弟感情。
可是没法子啊，霍氏的继承人，必须是最优秀的那个。
她不得不把两个孙子放在一起作比较，让他们两个人去竞争，然后比较出更优秀的那一个，挑选成为霍氏的继承人。
带领霍氏的人，必须是霍家里最优秀的那一个。
很多年前，霍氏的继承人位置就没有悬念，是阿尧的。
只是……
霍奶奶又是一声叹气：“阿尧，你要理解奶奶。阿舜那么努力，奶奶不忍心——”
“奶奶！”霍尧加重了语气。
他几乎不曾打断过霍奶奶，这是季晚浓见到的第一次。
对霍奶奶而言，被霍尧打断，也是难得一见的情况。
霍奶奶看向了最引以为傲的孙子。
霍尧：“您不忍心伤害阿舜，才是最伤害他的。如果您迟迟不能作出决定，对霍氏，百害而无一利。”
霍奶奶眼底的纠结，季晚浓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懂，手心手背都是肉，选了谁，都是对另外一个人的……不够认可。
不够认可，在霍家，就是否定。
霍奶奶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会变得优柔寡断。当年我在你爸爸和你大伯之间挑选的时候，可没一点的犹豫不决。”
上了年纪，心也慢慢就软了。
不如年轻的时候果决了。
她和两个儿子，感情实在是称不上深厚。
年轻的时候只顾着忙生意了，两个儿子都是让张姨带大的，她甚至都没给两个儿子喂过母乳。
两个儿子都是还没出月子，她就重新回到生意场上打拼了。
她可以用冷漠的态度，单纯从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替自己挑选最好的继承人。
但两个孙子不同啊！
这两个孙子，都是自小在她身边长大，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
感情，自然是两个儿子不能相比的。
选择了这个，就是抛弃了那个。
她哪里舍得！
霍尧一字一句：“奶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现在心疼阿舜，不忍心做决定，给了阿舜虚无缥缈的希望，可总有一天，您得在我们两人里挑一个。拖得越久，对阿舜的伤害才更大。”
霍奶奶闭上眼睛，只有一句：“知道了。”
霍尧还想在说什么，被季晚浓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季晚浓坐在霍奶奶的身边，轻轻的环住她的肩膀：“奶奶，我进霍家时间不长，也不是特别的了解大哥。可我了解您祖孙三人的感情有多深厚。或许大哥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他过些时间一定能够理解。您选择阿尧，并不是就否认他，也不是觉得他不优秀。”
“两个人中间，总有一个更优秀的。舜总只是不如霍尧优秀罢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废物蠢材了。这一点，舜总自个儿心里也清楚。”
“我朋友俞妤跟我说过，长嘴得用。虽然舜总心里都明白，但该说的话，我觉得您还是不能省略，您得亲口告诉舜总。我想，这样应该能极大的避免当年大伯的情况。”
霍楷栋输给霍楷勋之后，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废物，那个靠妻子娘家才东山再起的软饭蛋。
自从弟弟出生后，霍楷栋就没赢过一次，处处都被弟弟霍楷勋压一头，让他本就自卑又敏感。
在继承人竞争中输给霍楷勋，更让霍楷栋敏感到了极点。
敏感到了极致，就会变成一种偏执的执念，甚至会演变成一种扭曲的胜负欲。
霍奶奶和两个儿子的关系再不亲近，那毕竟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母子连心，看到霍楷栋变成那样，霍奶奶又怎么可能不揪心。
只是事已至此，尘埃落定，也只能这样了。
所以同样的情况，霍奶奶不想在孙子的身上再一次发生。
季晚浓语气轻柔：“可孙子的情况跟儿子不一样。感情基础首先就不一样，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同样的话，您跟大伯说，是隔靴搔痒。但您跟舜总说，就是温暖的治愈。”
霍奶奶睁开眼睛，动容的看着季晚浓：“浓丫头，奶奶信你。”
季晚浓笑着摇摇头：“奶奶，您不用相信我。您应该相信的，是您和舜总之间深厚的祖孙情分，也是霍尧和他哥哥之间的兄弟情分。眼下的情况，跟当年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霍奶奶没有再说话，只是捧着她的手，在她手背略带些力气的拍了几下，同时连连点头。
霍尧高高的翘起嘴角：“奶奶，如何？”
霍奶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瞧给你嘚瑟的！”
霍尧脸上都挂着‘嘚瑟’两个字：“娶到这么优秀的妻子，我不该嘚瑟么？”
霍奶奶无奈的连连摇头，一副傻孙子没救了的模样。
季晚浓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奶奶，您不需要有太多顾虑，去找舜总聊聊吧。他心里都明白。”
霍尧这时才说：“招标会那次，大伯在背后动了手脚，是阿舜阻止了他。阿舜说，他想要堂堂正正的赢我一次，不靠父母，也不要被我让。”
霍奶奶：“好了，你们俩不用再说了，我老婆子还没糊涂到连这点就决心都做不了。”
张姨恰到好处的递上一句话：“霍总，太太，您二位可别忘了，霍氏是谁一手创立的。”
霍尧扬了扬眉头，不可置否。
季晚浓：“我们当然不会忘记，霍氏是奶奶一手创立。”
奶奶自然没有老糊涂连这点决定都做不出。
只是……她和霍尧都不希望奶奶太担心了。
霍奶奶豪迈的一笑，和年轻时一模一样：“霍氏有你们俩，奶奶可以放心的死了。”
霍尧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季晚浓的反应极大：“奶奶！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我和霍尧都不喜欢听！”
霍奶奶却很豁然：“人总有一死，不死不老的是妖怪。奶奶活了这把年纪，哪天死都不意外。你们得做好这个心里准备，接受我老婆子忽然有一天就死的事实。”
霍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季晚浓语气也更严厉：“您说的我都懂。但我还是不喜欢听您说这些。您也考虑考虑我们做晚辈的心情，人是都有这么一天，可您挂在嘴边，让我们心里怎么能好受？”
她斩钉截铁的道：“所以这样的话，以后您不许再说了，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