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浓反而觉得，霍尧生这一场病，反倒让他更像个人了。
以前的霍尧太完美，太强大，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总觉得这种完美到极致的人，只能存在于书里，不真实。
现在她觉得霍尧真实多了。
或许人真的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借着生病，把自己平常不敢流露的东西展现出来吧。
季晚浓坐在床边，拿湿毛巾给霍尧擦拭了四肢和胸口。
熟能生巧，在霍尧睡着的时候，她重复这些已经不知道多少遍了，已经不太会因为看到他的身体就脸红心跳。
大概医生护士面对全裸的病人，就是这种心理吧。
没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有病人。
季晚浓面色如常的给他擦拭完身体：“你先睡，我简单收拾一下餐厅。”
药效渐渐发作，霍尧眼皮渐沉，他低声说道：“明天让王阿姨来收拾。”
季晚浓：“我就简单整理一下，乱糟糟的一堆，我看了实在难受。”
是会让她心神不宁的难受。
霍尧：“没听说你有洁癖。”
季晚浓：“这不是洁癖，也不是任何癖，就是单纯不喜欢自己住的地方乱成一团。行了，你快睡吧。”
她来到餐厅，发现蒋铎并没有开始吃炒饭，而是在收拾碗筷。
蒋铎：“看着心烦。”
季晚浓笑了：“剩下的我来吧，蒋医生去吃饭。”
碗筷碟盘都让蒋铎扔在了洗碗池里，她做的也就是把这些从洗碗池放进洗碗柜，把桌子上的食物垃圾都塞进垃圾桶，再把桌子擦干净而已。
厨房的卫生，她一点没动，辛苦明天王阿姨来打扫了。
看着整洁一点的餐厅，季晚浓心里顿时感觉舒畅多了。
没收拾之前，就好像有一只手，一直在给她挠痒痒，说不出的难受。
季晚浓：“对了蒋医生，霍尧的体温是多少？”
蒋铎把食物咽下，才说：“三十七度二，稍微有点高，正常。”
季晚浓：“如果他晚上又烧起来，我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蒋铎就点头：“可以。”
季晚浓：“不好意思啊蒋医生，麻烦你了。”
蒋铎：“没事，我习惯值夜班了。”
季晚浓：“那蒋医生吃完早点睡。”
蒋铎点点头。
这时候，客卧的门被人推开，霍舜顶着一颗还在往下滴水的脑袋，身上穿的是霍尧的睡衣。
霍舜：“弟妹，牙刷。”
说完自己的诉求，霍舜才看着蒋铎，无奈的摇头：“刚吃完晚餐，你怎么又吃上了。”
蒋铎理都没理他，认认真真的干饭。
季晚浓：“漱口水在洗脸池旁边。”
霍舜：“不行，那玩意儿我总觉得没洗干净，就得牙刷。家里有么？没有我叫跑腿给你家多送一点。”
季晚浓：“…………”
这些人，把霍尧的家当什么地方了？
酒店吗？
她无奈的说：“有，稍等一下，我得找找。”
霍舜：“如果是张姨，她习惯放在——算了，等会儿我自己找。你辛苦一天了，快点休息去吧。”
蒋铎：“也给我找一根。”
霍舜：“知道了。”
季晚浓回房间之前，有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蒋铎的盘子。
蒋医生是真能吃啊！
只看他的身材体型，绝对想不到他这么的能吃。
霍舜笑了：“阿铎的饭量吓到你了吧？”
季晚浓有点被抓包的尴尬：“还，还好。”
霍舜很自然的把手臂撑在蒋铎的肩膀上，斜斜的靠在他身上：“阿铎以前的饭量也不大，挺正常的。这也是他当了外科医生之后，饭量才涨的这么吓人。”
季晚浓：“我听说外科医生很需要体力。”
霍舜：“毕竟一场手术，快了两三个消失，慢了得十几个甚至是十几个小时。别的不说，光是让你站十几个小时，就够呛。没点体力，站都站不下来，再别说还要动手术这么精米又精细的手工活儿了。”
季晚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手工活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形容外科医生动手术的。”
蒋铎：“的确是手工活儿。医生上的手术越多，经验越丰富，手法就越熟练也越好。本质上来说，和木匠的手工活儿也没有区别。”
季晚浓：“…………”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不想听医生自己这么说啊！
木匠的手工活儿……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会很崩溃吧？
季晚浓：“那你们聊，我先回房了。”
霍舜：“快去快去。”
蒋铎也朝她挥手。
回到主卧，季晚浓拿着睡衣进了浴室，胡乱冲了冲，头发也只吹了个半干就一头扑进了柔软的大床。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本来还想等客人走了，再找霍尧好好解释一下的，可她真的太累了，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霍尧也已经睡了，明天找时间再跟他解释吧。
季晚浓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带孩子太累了！
她只是当了半天的饲养员，伺候了几位少爷老爷，就已经到极限了。
真不知道那些真正带孩子的妈妈，一天天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想就可怕！
季晚浓是被拘束醒的。
迷迷糊糊之中，她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好像葬身在了大海的深处，又被八爪鱼给缠住似得。
深海里，她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季晚浓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中，过了几秒钟她的眼睛才勉强能看到点影子轮廓。
是霍尧紧紧的抱住了她，像梦里那个八爪鱼似得，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腿也压在了她的身上。
又拘束，又滚烫。
滚烫？！
季晚浓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她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额头。
霍尧把脑袋枕在她胸口，语气也有点迷糊的呢喃：“别动，让我抱着，你身上凉，舒服。”
季晚浓摸到他额头很烫，身体也很烫，知道他又高烧反复了。
霍尧：“你欠我的。”
季晚浓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白天的时候，她答应过他，很快就回来让他这么继续抱着，可她一直在忙，根本没再回来陪他。
她哄小孩子的说道：“我知道，我给你抱，但是你体温有点高，我把蒋医生叫过来给你看看，他说没事儿了，那我就继续给你抱。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