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自此之后变得平庸，不愿意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算计。
脑海中闪过自己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到如今的天下霸主。
他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怎能轻易放弃？
也许是他的私心作怪，又或许是刚刚沮授对他的评价，说他太过要强。
他已经被推举到高位，享受着众人的敬仰，他不甘心就此沦为平庸。
他希望依旧像现在一样，统领着这群如妖孽般的手下，继续在这世间闯出更大的名堂。
但如果他段攸选择了普通灵根，到那时，他将遭遇不断的考验。
但凡走错一步，面临他的不是背叛，就是曾经手下对他的怜悯。
他想到，一位曾经的帝王。
只因选错一步，自此之后与属下越拉越远。
甚至有一天，连手下的项背都望尘莫及。
好不容易折服这群骄傲的手下，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基业。
好不容易，让段家可以安心在此享受数世繁华。
段攸不愿，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努力地维持着大阵。
他不相信，戏志才能够扛住的，自己却做不到。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倔强，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绝不认输。
一旁的沮授，注意到段攸神色之中的坚决。
这让沮授内心轻微地一颤，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想起了当年，自己曾想过追寻四世三公袁家长子的脚步。
后来好友田丰给他来信，希望他能够与自己一起，共同辅佐段攸。
接到信的沮授，只是发出几声轻笑。
在他看来，这位好友与段家关系不错，愿意将田家全都投注到段家身上。
但他沮授，看不上西凉匹夫。
就算是曾经的太尉段颎，他沮授都不愿意投效。
更何况区区段家幼子，他何德何能，能与四世三公长子袁绍相比？
就在自己已经对未来有了规划时，让他恼火的是，这位主公做事有些不择手段。
他竟然下作地派人将自己掳走，不，不仅自己被掳走。
就连自己的家人、家族中人，全都被掳走。
这个西凉匹夫，做事太过无耻！
哪怕他在段攸手下效力时，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随着他与段攸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随着段攸的势力越来越强悍。
段攸的一系列操作，甚至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四世三公也不过如此。
人家段攸，对于那种门阀根本不屑一顾。
他创建汉中学院，培养自己的嫡系，打造属于自己的门阀。
底蕴不深？
无所谓！他发明了造纸术、印刷术，将读书的成本弄成白菜价。
免费供读学子，不问出身，只看是否具备进取心。
无论是寒门世家、贫民百姓、贩夫走卒，即便是奴隶之子，都有机会学习。
他将所有世家的根基都给挖断，将世家垄断的文化公之于众。
将自负有能力却无施展机会的人，给他们平台。
他将西凉世家打造成一个整体，再配合汉中学院。
自此之后，无论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消失于世间。
还是四世三公的杨家，只能俯身在他脚下。
他一统中华，北灭蛮胡，南服诸夷，西统西域，东灭朝鲜。
这位雄才伟略的帝王，拥有如此功绩，却依旧没有停止征伐的脚步。
原本，他和田丰想要劝说一下这位陛下。
无论是开疆拓土还是防守家园，只要打仗，消耗的都是钱粮，会让百姓更加贫苦。
纵观历史，凡是好战的帝王，他所治下的百姓，生活都是异常艰辛。
毕竟国家的主要财力，都投入到战争之中、
对于百姓来说，能够活下来都属于难事，更不要说更好的生活。
但这位陛下不同，他不仅对外取得一场场成功。
而他治下的百姓，哪怕是文景之治，都不如现在的百姓富足。
不要说普通的百姓，即便是奴隶，他们的生活都要强于之前的大汉。
从屯田，到从美州引进作物，让大唐的粮食越来越多，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
即便大唐不向百姓征税，仅仅凭借屯田，就足以支撑大唐的远征。
一场场的胜利，更是将天下的财富尽数收割。
整片大陆，全部跪伏在大唐的铁骑之下。
真如圣人所言，凡日月所照之地，尽归我华夏！
想想他沮授，从轻视、厌恶，到惊讶甚至崇拜。
将这一支远征军，无论是普通士兵亦或是那些将校。
哪一位不是对这位帝王异常佩服？
可现在，看着段攸因为一个普通的大阵而如此较劲，沮授心中痛苦万分。
明明是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偏偏行匹夫之事！
他对得起敬重他的手下吗？
对得起敬仰他的百姓吗？
对得起一路陪着他的心腹吗？
对得起一直心心念念他的妻子吗？
不行，绝对不行！
纵使陛下因此疏远他、恼怒他，甚至迁怒他。
他沮授，也不允许陛下做此糊涂事！
想到这里，沮授严肃地看向段攸，强自压住心中的愤怒。
“陛下，臣请你立即离去，由老夫接手！”
“昔日秦武王，太过逞能，不仅自己身亡，更是险些亡国！”
“如果陛下继续坚持，不仅无法征服这座大阵。”
“甚至陛下这些年的心血，都将是一场空！”
听到沮授的怒吼，一旁还在苦苦支撑的段攸，已经忍不住要爆粗口。
这个混蛋，就tmd一张嘴！
老子不知道继续坚持肯定扛不住吗？
你以为老子愿意坚持？
你tmd还不快点想办法？
只可惜，此时的段攸，连张口都有些困难。
面对沮授的劝说，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考验。
仿佛苍天在拷问他，甘愿平庸可活命，想要继续不凡，就会陨落！
段攸紧握拳头，脖颈之中的青筋暴起，双眼赤红，整个身子又在继续膨胀。
他有些坚持不住了，视线也渐渐模糊，渐渐被黑暗吞噬。
段攸内心只是苦笑，对于自己的选择，他并不后悔。
也许，自己这一次赌错了。
终于失败了，但他不后悔！
只是可惜了，自己打造的基业，即将击败的异人。
还有，还有深爱自己的妻子。
“抱歉，柔儿！”
“也许，我要失言了！”
“倘若，真的有来世，我希望，你我还能相遇！”
“今生，是夫君负了你！”
段攸在心中默默念道，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
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字！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