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鹿神王那双鹿眼一凛,惊声:“原来你这道士是……”
“没错,贫道是黑暗尊主的人。冥祖欲要发动小量劫,可有问过尊主的意思?这天地十方,宇宙三界,还不是你们冥祖派系说了全算!”
“万象无形!”
张若尘高喝一声,须发皆扬,神芒喷薄。
两道直径丈许的无极圆圈,分别在他身前和身后凝聚出来,缓缓旋转。
圆圈,非圆圈。
身前的圆圈,衍化成“万象无形印”的模样,扭曲空间,空间变化莫测。有象无形,万象纷呈。
身后的圆圈,凝聚成“黑白生死印记”,生命之气和死亡之气在印记内部运转,周而复始。
顿时。
“哗!”
灰海中的生命神光和死亡神光,被截流,四分之一涌向灰发三映天,半数涌向生死界,最后的四分之一则被圣思道士的黑白生死印记吸收。
须知,这些生命神光和死亡神光内部,可是蕴含小量劫从天荒宇宙吸收而来的各种生命能量,血气、生命之气、寿元、魂灵、知识……无所不包。
“这老道修炼出来的生死印记,居然可以堪比冥祖分身三映天,将小量劫的生命果实夺走部份,他在生命之道和死亡之道上的造诣岂不达到了始祖级?”
战城内,八部从众的神灵为之震惊。
瞬间,对圣思道士的重视程度,攀升数个层阶。
烂石神看向青鹿神王,道:“万象无形印不假,很是高深,变化莫测,这老道不会是黑暗尊主的某部分体躯变化而成的吧?”
天下神灵皆知,黑暗尊主乃是长生不死者之一,在上古,与神界、冥祖派系的斗法中落败,身体被分割,镇压在各地。
每一部分身体,都形成独立意识,拥有恐怖战力。
青鹿神王道:“你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上古,若非神界和冥祖联手,黑暗尊主不至于败得那么惨。三方博弈,终是变成二强争胜。”
“巅峰时期的黑暗尊主,凭借万象无形级别的空间造诣,可以与冥祖分庭抗礼,斗法无数元会,谁都奈何不了谁。”
“可见,万象无形的厉害,不是谁都可以参悟透其中精髓。”
“这道士,可以凭借万象无形的力量,隔断灰海和外界,必是掌握了其中精髓,绝非徒有其形。加之他那强横的肉身力量……”
青鹿神王顿了顿,提出一个新的猜测:“会不会是生死老人的始祖残魂,与黑暗尊主部分残躯的结合体?”
烂石神道:“黑暗尊主花费一百三十年,在星空中,将本源之鼎重新凝聚出来。如今本源之鼎出现在圣思道士手中,那么,他与黑暗尊主便脱不了干系。”
从灰海中,吸收的死亡神光和生命神光,通过黑白生死印记进入张若尘体内后,快速汇聚向右手掌心,逐渐凝聚成第二团道光。
第一团道光,位于左手掌心,是吸收病狮驼凝聚而成。
“这就是小量劫收割宇宙的力量?活跃而磅礴,难怪冥祖不惜暴露行迹,也要发动。”
“若是让祂成功,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伤势痊愈,恢复到上古时的巅峰状态,甚至变得更强。到时候,天下始祖共击之,怕也不是祂的对手。”
“可惜,灰发三映天和生死界的力量太强,我无法完全夺取涌回灰海的生命神光和死亡神光。”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要击溃灰发三映天,再入主生死界,那么,他张若尘就将是冥祖发动的这次小量劫的最大获益者。
可谓,虎口夺食。
这很凶险。
若地藏王他们拦不住冥祖真身,那么,待冥祖真身回到灰海,张若尘便如瓮中之鳖,逃都逃不掉。
当然,若张若尘可以赶在冥祖真身回到灰海之前,恢复修为,小衍圆满,自然便有足够的底气,迎接一切风暴。
一念恢复修为的前提,是能量足够多,且没有始祖阻止。
在灰海,能量有限,不及外面的浩瀚宇宙,只能源源不断吸收三途河从各个世界、星球收割来的生命果实。
借冥祖小量劫的东风,暗中恢复修为。
真要在外界,释放无极圆圈,吞吸宇宙中的天地之气和天地规则,张若尘是极为担心,被始祖级存在破坏恢复修为的进程,甚至可能被隔空击杀。
如今这个时代,是谁冒头,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张若尘当然明白,自己恢复修为的过程,是建立在天荒宇宙无数生灵死亡的基础上。但,这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在恢复修为的同时,尽可能的,去阻止小量劫向更广阔的宇宙中蔓延。
万般心念,一闪而逝。
张若尘身形挪移,万象化无形,避开二君天打出的神通。
“无论你是谁,进入了灰海,便要留下性命。”
二君天对圣思道士的身份持怀疑态度,只觉得,这个道士很危险,对冥祖大业造成了威胁,必须尽快除掉。
居然可以吸收小量劫的生命果实,这可不是始祖之下的修士可以做到。
张若尘不与二君天硬拼,根本打不过,凭借自己对万象无形的感悟,不断闪避,在海面上留下一连串身影。
这不是长久之计!
灰海被隔绝,冥祖真身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至,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张若尘向远处第四儒祖瞥了一眼。
发现,第四儒祖状态有异,刻意在回避灰发三映天,而是调动精神力,攻击镇守碧落关的六座战城。
若第四儒祖状态正常,肯定可以看出灰发三映天体内出了问题,攻击他,才是当前最应该做的事。
很显然,灰发三映天先前那一剑,已经重创第四儒祖的精神,让第四儒祖失去继续面对他的勇气。
而在此刻的第四儒祖看来,灰发三映天先前面对圣思道士的攻击,的确站在原地不动,颇为诡异。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能出手?
“儒祖,灰发三映天才是当前最大的隐患,此刻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昊天的精神意志,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他磨灭,他正被体内昊天的血气和魂灵反扑!”
张若尘一边躲避二君天,一边传音第四儒祖。
“不,昊天已经死了,就算尚有精神意志不灭,也绝对无法冲破冥祖的压制。当前最重要的事,是攻入碧落关,阻止小量劫。”
“那可是始祖,那是冥祖!一剑破尽万法,始祖之下无人可挡。”
第四儒祖心底有一道声音,不断如此告诉他。
张若尘的传音,进入他耳中,惊不起任何波澜。
见第四儒祖披散长发,眼中一根根灰丝弥漫,神态有些神癫,张若尘意识到,有诅咒侵入他体内,在腐蚀他的斗志和精神,理智已经被冲垮。
张若尘脚踏空间,尝试靠近过去,欲要使用无极圆圈,将他体内的诅咒抽离。
但,这道念头刚刚生出,开天钺已是当头落下。
“嘭!”
“噗嗤!”
……
挡在身前的万象无形印被劈开,本源地鼎被震飞,开天钺划破张若尘的胸膛,骨头一根根断掉,鲜血狂涌而出。
开天钺蕴含的狂暴半祖之气,侵入张若尘体内。
张若尘胸口,伤口处的血肉燃烧起来,不断化为飞灰。
半祖巅峰的凶猛道劲和雄浑力量,对始祖之下的一切生灵,都存在恐怖破坏力,沾上一缕,都可能灰飞烟灭。
张若尘炼化侵入伤口的灼热道劲,极速退闪。
“与我交手,竟敢分心?”
二君天气势霸绝,乘胜追击,战钺横劈,将天与地分成两层。
与昊天一战,他的确受创,但依旧自信半祖之境唯我独尊,区区天尊级,无论道法再如何玄妙诡绝,数个回合就能劈杀。
钺光杀芒将他锁定破了万象无形,所有空间皆被锁死。
并非万象无形如此容易被攻破,而是张若尘领悟的万象无形,挡不住半祖巅峰的二君天的大道感悟。
换做巅峰时期的黑暗尊主,就算站在原地不动任凭二君天劈斩,也休想伤他一根毫发。
张若尘爆发出最快速度但,依旧有一种无处可逃的危机感,自知绝对接不住这一击。可以预见,身体将要被斩断成两截。
(
一旦肉身断开,战力将严重下滑。
二君天绝不会给他重聚肉身的机会,胜负生死将会在下一刻分出。
“哗!”
灰海之北,彩霞万里。
商天的巨身神躯,从彩霞中冲出,携炽烈的光明神辉,嘴里发出刺耳的悲鸣之音,以光速冲向灰发三映天。
“昊天身亡,商天随之。”
“天荒地老,诸神黄昏。”
二君天感受到商天身上无与伦比的愤懑和仇恨,那股绝然的杀意,足以让半祖都为之心颤。
横劈出开天钺后,二君天只得放弃进一步重创圣思道士的机会,赶回灰发三映天身边守护。
昊天的死,对商天内心冲击巨大。
他变得义无反顾,变得杀气滔天,好像再无人生留恋,只欲追随而去。
昊天,从小就是商天追逐的目标,是心中最高的那座山峰。
昊天既然在死亡。
那他便追向死亡。
张若尘知道机会来了,不逃,反撑起沉渊神剑,撞向开天钺的横斩杀芒。
既然避不开,便选择先一步承受,以争取更多的恢复时间。
“噗嗤!”
开天杀芒与沉渊神剑的剑身碰撞在一起,力量没有丝毫消减,锋利、尖锐、灼热……,大量血雾,从张若尘身上飞出。
张若尘的身体连同沉渊神剑被打得抛飞出去。
但,断成两截的身体,很快就在半空重新凝聚。
张若尘身体刚刚凝聚成功,落到海面,就见,遥远之地,商天的庞大身躯爆碎而开,刺目的光明神辉,将二君天和三映天吞没。
神源自爆的毁灭能量,袭向四面八方,也落在张若尘身上。
幸好离得足够远。
张若尘撑起地鼎抵挡,本源神光如恒星一般明亮,依旧被掀飞出去。
天尊级自爆神源非同小可,在宇宙中,足可毁灭一片星海,磨灭一切物质。
“轰隆隆!”
毁灭风暴涌向碧落关,与六座战城的护城阵幕和符海碰撞在一起,随之,整个灰海都沸腾起来。
这股恐怖的光明力量,将生灭灯的光华都比了下去,似乎是要将小量劫中断。
……
冥祖遥望灰海,看到灰海外的无极圆圈。
无形的圆圈,像道的轮廓。
祂岂会被万象无形的力量蒙蔽,一眼看出端倪,洞悉了圣思道士的身份。
“好一个无极,道之终极。”冥祖轻声念出一句。
祂失去了对灰海内一切天机和因果的感知,精神意志无法再投送过去,唯一还能做到的是,从生死界内抽取源源不断的生命果实,以增强实力。
小量劫正在让祂变得越来越强大。
但,生命果实的数量变少了!
显然灰海发生了某种变数,始祖级的冥兵傀儡也压不住,有人在窃取祂的果实。
“濒死的轩辕太昊,才是最强的轩辕太昊,想来冥兵傀儡是被他牵制住了!”冥祖虽感知不到灰海中的天机,却能精准推衍出来。
知道冥兵傀儡将昊天的血气和魂灵吸收进体内遭到反噬。
“哗!”
冥光照耀宇宙,凝化为闪电一般的形态,飞向灰海。
冥祖要将更强的精神意志投送过去,同时,也要将无极圆圈打穿,恢复对灰海的掌控。
“变数已生,冥祖你今日注定是要功亏一篑。”
乾达婆立于血红色战魂内,将六欲神炉打出,神炉化为行星大小,万千梵火如同群兽狂奔在星空中,与飞来的冥光闪电碰撞。
梵火被不断击溃。
最终,冥光闪电与六欲神炉碰撞在一起,冥祖的精神意志与人间六欲冲撞,血红色战魂被震退出去数百万里。
战魂变得暗淡了许多。
乾达婆的精神力身躯,也变得透明了许多。
纵然燃尽孟家子弟,族灭铸战魂,依旧只是勉强将乾达婆的战力提增至始祖层次,在冥祖面前,有着巨大差距。
天姥距离冥祖真身,足有八千亿里,打出的攻击,连冥祖身体都靠近不了,就被无形的力量消弭殆尽。
天姥曾与同为始祖的尸魇正面交锋,在她看来,尸魇已经是恐怖绝伦,与张若尘联手也只能惨败收场,但不至于像此刻这般绝望。
因为,尸魇尚可以一战,尚可能受伤,尚有机会自爆神源与其玉石俱焚。
但此刻她打出的攻击,却被冥祖无视了!
从始至终,冥祖都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对她使用任何神通。她打出的神通,却沾不到冥祖的身体。
遥望过去,乾达婆的精神力身体在不断变淡,而地藏王亦是施展了禁术,始祖金身在不断燃烧。
他以禁术,以燃烧始祖道基为代价,挡住冥祖真身。
正面硬撼,不退不避,哪怕粉身碎骨。
这等气魄和气势,纵然冥祖再强,也要忌惮三分,不敢离得太近。
因为,冥祖从始至终就没有怀疑过,地藏王自爆始祖神源的决心。若离得太近,在始祖神源破碎时,祂未必有能力全身而退。
没错。
冥祖根本不惧地藏王自爆始祖神源,但前提是,得保持足够的距离,如此祂也就被挡在了忘川外。
“你这样燃烧下去,最多再过半日,便保不住始祖之境,到时候我杀你,将轻而易举。你现在离开,我承诺,饶你和孟未央不死。”冥祖道。
地藏王与冥祖隔星空相望,摇头道:“始祖之境,非我所求。我这一生,做了太多后悔的事,不想再多一件。若能用一身始祖修为,换得与冥祖的半日相争,何尝不是一件人生快事?”
冥祖立于冥光中,沉默半晌,道:“你能坚持半日,孟未央却未必可以。”
地藏王向乾达婆看过去。
乾达婆操控六欲神炉,凝视冥祖,扬声:“若想偷生,我便追随你了!既然选择迎战,便没想过今日苟活。以灰海现在的情况,别说半日,就是一个时辰,都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要攻破生死界,阻止了小量劫,那么一切的牺牲都将值得。”
冥祖道:“真想阻止小量劫,你们但可返回灰海,自爆神心神源,毁灭生死界和灰海。你这般以言语相激,是想逼我近身攻伐,从而双双赴死,与我同归于尽。”
地藏王道:“在我境界跌落之前,若小量劫依旧没有被阻止,那么自爆始祖神源摧毁灰海和生死界,便是我唯一的选择。而现在,杀你,才是贫僧最大的心念。”
“你真觉得凭你一人可以阻止小量劫?你真觉的杀得了我?”冥祖道。
“至少可以将你重创,重创至当年一般,虚弱到不敢在宇宙中露面。而我,将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攻伐于你,至死方休。所以,这一战从始至终,都不止地藏王一人。”天姥一步步前行,出现在冥祖的千亿里内。
她在拉进距离!
距离越近,打出的神通力量才越强,才有可能突破冥祖的规则秩序,对祂造成威胁。
同样的,危险也在增加。
地藏王独自对上冥祖的时候,根本做不到以自爆神源这一招牵制冥祖。因为,冥祖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就能将他击败,打碎始祖金身。
有了乾达婆和孟家族魂的分担,形势才略微改变。
天姥的到来,无疑是让地藏王又多了一分把握。
将冥祖挡住半日的把握。
谛听说,圣思道士是六祖。
炼化六祖八万三千九百九十颗舍利子入体的人,正是张若尘。
若张若尘要走,地藏王会先帮他牵制住冥祖,然后自爆神源毁灭灰海,以死亡阻止小量劫。
既然张若尘选择了留下,地藏王自然尊重他的选择,会拼尽一切,为他争取半日的时间,将冥祖阻挡在忘川外。
他们这一辈,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冥祖终于正视天姥,看了过去。
这一道眼神,蕴含“刹那红尘岁月尸”的时间力量,刹那间,跨越数百亿里空间,落到天姥身上,要以时间力量斩她。
时间之力加身,后土嫁衣瞬间光华大涨,鲜艳夺目,每一根丝线都像一条血河在流动。
“哗!”
天姥十指结印,一根根古老而深奥的道纹,在她身前凝聚出来,结成环状,将所有袭来的时间之力搬运回天地间,重新化为时间长河的一部分。
冥祖声音略微诧异:“无尽!你居然领悟出了后土娘娘的无尽之道,看来是始祖可期。”
后土嫁衣最大的价值,不在于它的防御力或者对修士速度的提升。
而是在于,它蕴含后土娘娘的无尽之道。
须知,石叽娘娘一直都在追求“有尽”之境,认为达到“有尽”,就能证道始祖。
而有尽,比无尽还低一个层次。
刚才天姥凝结出来的环形道纹,已经是无尽始祖印记的轮廓,是无尽之道入门的体现。只不过,这些道纹还很模糊,不够清晰和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