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莺接了旨，那些东西便被尽数送进了柳府，放了满满的一屋子。
俞公公说，这些全都是太子殿下特意为她准备的聘礼。
清莺一一给了赏赐。
送走了俞公公，府中只剩下一屋子沉默的人。
圣旨中一个“嫡”字让他们犯了难。
须臾，柳煜将圣旨拿去供奉起来，对潘氏道：“你准备一下立嫡之事吧。”
所谓立嫡，便是正式将清莺记在潘氏的名下，名义上就是柳家嫡女了。
从前清莺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写进柳家的族谱里面，所以她总觉得自己在府中没名没分，就连外人都能借此嘲笑她一番。
她一直假装不去在意这件事，但被人非议之时还是难免感到锥心。
想不到困扰她这么多年，自己从不敢轻易提及的事情，竟然就被一道圣旨给解决了。
她知道这一定是魏槐序的意思，心中生出几分感激。
清莺心情颇好地回到了自己的寝院，一边查看魏槐序的聘礼单子，一边盘算着自己应该回多少嫁妆才合适。
潘氏这时忽然来了。
一进门，她按照惯例先询问了一下清莺的伤病情况，随后握住她的手，满面温柔慈爱地说：“姝姝啊，母亲来找你是有一事相商。”
“母亲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便是，何必如此客气？”
她望着清莺的眉眼，犹豫了一下，才再次开口：“立嫡一事……能不能延后一点？”
清莺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神色不自觉淡了几分，“母亲的意思是要延后多久？”
“不久不久，就延到你及笄之日好不好？”
清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母亲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潘氏松开了她的手，似挣扎了片刻，缓缓道：“你如今长大了，为娘也不妨直说了……从前，我也是有过一个女儿的。”
清莺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忽然想起来柳丞霖走之前说的那些话，原来，她真的占了别人的位置……
潘氏眸光认真而仔细地定格在清莺的脸上，继续道：“她与你年岁相仿，自她离开之后，我才将你带回来养在了身边，姝姝，你一向懂事，我相信你是能理解母亲的。”
“母亲是想将她的身份保留到及笄之后吗？”
“是，那是我给自己定的期限，让自己……能够一点一点去忘记她。”
清莺抿了抿唇，点头答应了。
她想，自己和一个死人争什么呢？总归是等了这么多年，并不急于一时的。
何况潘氏这些年待她真心不错，除了没有给她体面的身份，该给的一样都不少，她该知恩图报才是。
……
圣旨刚下，翌日就有人登门来恭贺了。
清莺看着面前越垒越高的拜帖，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时谢娇英正坐在她对面喝着茶，啧啧道：“都城里的人精啊，个个是懂得见杆就爬的。”
清莺嗤笑一声：“呵～从前也没见着他们这么去巴结过太子啊。”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太子背后没有个能撑腰的，颜家霸着半个朝堂，指不定哪一天就变了时局，他们也不敢轻易显山露水，但如今就不一样了，你爹握着兵权，他们可不得上赶着到你这个未来太子妃跟前露露脸嘛。”
清莺睨她一眼，没好气道：“可别说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
“那不是，我是切切实实给你带来个好消息。”谢娇英笑容里多了几分神秘。
清莺会意，立即将耳朵凑上去，道：“快说说，你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关于你遇刺一案。”
她一惊，怎么身为当事人的自己还不知道的事，谢娇英就先知道了？
她咽了口唾沫，道：“是查出什么眉目了？”
“不，他们找了个替死鬼。”
还好，这事她早就知道了。
“这个替死鬼是陆星黎。”
这一点，清莺其实也早就猜到了七八成，毕竟要找个想害她的人做替死鬼，陆星黎可不就是现成的嘛。
谢娇英摇了摇头，叹息道：“陆家要完了。”
清莺看她一眼，道：“从前你不是与她交好？怎么她出了事你一点都不难过？”
“与我交好之人多了去了。”谢娇英抿了口茶，淡淡道：“是非曲直，谁又能说得清呢？”
清莺也笑了笑，“是啊，虚情还是假意，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面前不远处开得一树绚烂的秋海棠，都没再多言。
……
一晃到了十月初，北越使臣入了磐都城。
此次是由北越国二皇子亲自带人前来，目的是代表北越皇室签订新的和平协定。
外使来朝，宫中自然要大摆宴席。
第一日，是恭迎使臣，只有官阶六品以上的官员可前去。
第二日，是两国交好，都城中尚未婚配的官阶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女，以及公侯贵女全部都要到宴。
很显然，是为了和亲。
近日永宁郡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民间舆论四起，反对之声昭然，朝中也有大臣上奏，让皇上三思。
皇上因此发了好一通脾气，将晋珩叫到跟前去训斥，上表的奏疏甩到晋珩的脸上，在他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血痕。
“好啊，晋珩，很好！朕一手提拔你到今天，竟是让你来反我的吗？”
晋珩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只是重复着：“臣绝无反心。”
可他如今做的事情就是在逼着皇上妥协，皇上是天子，哪里容得臣子来挑战自己的权威？
皇上当即就让晋珩滚回自己的晋府待着，并说这阵子不用上朝了，还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自此日以后，晋珩便自禁于晋府之内。
但民间的反对之声不减，皇上的诏书便无法颁布出去。
一拖再拖，便拖到了北越使臣到都城之时，最后经朝臣商议之后，皇上才下了决策让北越亲自选和亲的“公主”。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宫宴之日，清莺为了不引人注意，故意打扮得朴素一些，但毕竟是宫宴，还要显得自己端庄得体。所以她特意挑了一身月白的衣裳，白中透着淡淡的蓝，刺绣也是淡雅别致的玉兰，发上别了一对银制穿蝶步摇。
可她万万没想到，参加宴会的贵女们个个身着素衣，站在一处白花花的一片，就跟奔丧似的，她站在其中竟然还称得上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