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戎珵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李忠明听闻此事时态度不明，但一下值就去丞相府找许宴知。
他到时苏文栩也在，许宴知在与其议事。
李忠明挑了下眉，没说话，径自坐到一边喝茶，他静静听着二人说事。
末了他听得皱了下眉，但没开口。
苏文栩走后，他道：“东荣府不是这么好拉下水的，你这么做若只是为了给小陆出气那还需从长计议。”
许宴知端起他倒好的茶，轻呷，“我与东荣府的私事已了，现在做的是公事。”
李忠明蹙眉，“办公学之事要让世家拿出银子来已是不易，东荣府背靠皇室，既然之前都维持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现在要打破这层平衡？”
许宴知放下茶杯，“小陆这件事给我提了个醒，京中除了世家还有皇亲，我自是没蠢到要挑衅皇权，只是若不定个界限，那真就是让他们无法无天了。”
“东荣府只是杀鸡儆猴，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给我提了个醒，让我开始发觉他们。”
“井水不犯河水太假了，都察院要想真正做到督察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
李忠明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那个苏文栩你不是不太喜欢他吗？”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任不任用是另一回事，”许宴知慢悠悠转着佛珠，“你我又不是孩子，难道还能凭情感做事不成？”
李忠明不知想到什么，顿了顿，说：“我不信他。”
“没事，他所求我能给，他自会为我做事。”
“有利益才是最长久的合作。”
李忠明把茶水喝完，转言问：“小陆怎么样？”
“得休养一阵。”
“那看来伤得挺重的，这口气怎么出的？”
许宴知回他：“明面上我没找东荣府的麻烦，但动手的人手废了。”
“谋害朝廷命官不是小罪，看在他是受人所命的份上留他一命。”
“此事是靳玄锦授意，我不认为靳玄锦有会贸然对小陆下手。”
李忠明：“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背后挑唆。”
许宴知颔首，“东荣府顶多算是杀人的刀，这笔账要算在执刀之人的头上。”
“大人，小陆大人求见。”
官吏打断他二人的谈话，李忠明看向许宴知：“你的打算都告诉他了吗？”
许宴知面色不变，“没有。”
“小陆一向聪明，他这个时候不好好养伤来找你怕是猜出来了。”
许宴知身子往后一靠，姿态悠哉，“他早就猜出来了，”她手一抬，“让他进来。”
片刻后陆戎珵走进来，他朝许宴知和李忠明拱手行礼，站直身子直勾勾望着许宴知，“大人，三思。”
许宴知撑着额头极轻的笑一下，李忠明低头倒茶没吭声，陆戎珵继续道：“东荣府毕竟是皇室，大人升任丞相不久，若此时对东荣府出手难免引人猜忌，朝堂局势风云变幻，一旦因东荣府牵扯到旁的势力，大人在朝堂上就会四面受敌。”
李忠明走过去给他递了杯茶，拉着他坐下，“你伤还没好就少折腾，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许宴知其实不太想搭理他，一搭理就要同他长篇大论的争辩，但又顾及他身上有伤怕把人气出好歹来，只能先安抚。
李忠明在一旁好言相劝，陆戎珵好几次想说话都被李忠明打断，许宴知全程没说话。
陆戎珵几次三番没说出话来有些急，脸都急红，他腾一下站起来，李忠明也跟着起来又拉着他坐下。
许宴知指尖在额头点了点，佛珠一颗一颗捻过，面上淡然，心中沉静。
“吴大人知道你来这吗？”许宴知突然开口。
陆戎珵愣住，摇头。
许宴知并不意外，“想来也是，”她靠着椅背淡淡道：“你尚在休养中，莫要到处走动。”
“大人赶我走又有什么用？”陆戎珵梗着脖子执拗开口：“我今日走了明日还会来，大不了我就赖到大人府上去。”
“诶哟小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大人日理万机，白日处理公务，晚上也处理公务，你就更不应该去打扰他了。”李忠明苦口婆心劝道。
陆戎珵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什么也听不进去，就等着许宴知松口。
许宴知：“东荣府的事因你而起，但不因你延续，你别想太多。”
“我既要做，自是会谋划周全。”
“说到底，从现在起，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插手。”
陆戎珵：“可是——”
“小陆，”李忠明劝道：“你也知道你们大人的脾性，他认准了的事哪还有改的余地？你说来说去与其扰他心烦不如回去好好休养，让他放心。”
许宴知一捏眉心，“回去。”
“大人——”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付白走进来搀扶陆戎珵，“小陆大人，吴大人的马车到了，还是身子要紧，先回去好好养养吧，有什么事会有人去通传的。”
付白话音刚落，吴东泽从外疾步进来，他扶上陆戎珵的胳膊，“怎么一会儿没看住你就瞎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吴大人，”许宴知开口：“既是休养就好好在府里歇着，少操心才好得快。”
吴东泽点头，“知道了，我会盯着他好好养伤的。”
“大人——”陆戎珵还要说什么就被付白和吴东泽一起扶着往外走，李忠明还跟上去说了几句，“对对对，回去好好养伤，少操点心。”
等把人送走，李忠明坐回来喝茶，“我说你啊，好好跟他说不行吗？小陆本就性子执拗，你越是这样他恐怕越是紧盯着你。”
“紧盯着我正好，”许宴知似有若无笑一下，“办事的又不是我，盯着我也没用。”
李忠明哼笑一声，“你啊。”
许宴知一耸肩，“劝了他又不听，犟脾气。”
李忠明白她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个犟种。”
许宴知不置可否，“你还不回府？”
“怎么？才赶走小陆用不着我了，要赶我走了？啧啧啧，真有良心呐。”
许宴知没看他，径自起身往外走，“那你今晚住这儿，我回府了。”
李忠明立马跟上去揽住她肩膀，“去我府上，我夫人今天亲自下厨，顺便去看看你干儿子。”
“不去。”
“他们几个都去，就你不去，你是当上丞相架子大了是不是？”
许宴知斜他一眼，“我晚上有事。”
“什么事？”
“无可奉告。”
“你大爷，你再说一遍？”
许宴知顿了一下，“我大爷也无可奉告。”
李忠明伸手就要锁她喉，她往旁边一躲，“真有事儿，没搪塞你。”
“晚点我要去趟玉春楼。”
李忠明：“喝花酒啊，那我就不去了。”
“你去玉春楼见谁？”
许宴知轻哼一声，笑道：“喝花酒。”
“嘁，我才不信。”
李忠明撇撇嘴，“这些年要不是看着你和阿桃关系亲密，我都要以为你好男色了。”
“啧。”
俩人走到门口，许宴知先上马车，“今晚我就不来了，下次有机会再去。”
李忠明摆摆手，“行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
许宴知许久没去过玉春楼了，楼内装潢变了许多，也新添了不少新面孔，楼中主事仍是春娘，她亲自来迎许宴知。
雅间入座后，呈上来的茶是许宴知平日喝的。
春娘解释：“王爷知道大人要来，所以让楼中备好大人爱喝的茶。”
许宴知眼皮一掀，“王爷有心了。”
“此事说到底还是我有求于王爷。”
春娘摇头，“王爷来信说是大人出面让世家出银以抚慰战场牺牲将士们的家属，如今大人有事王爷自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特命玉春楼上下竭力配合大人。”
许宴知指尖划过手中佛珠，“都安排妥当了吗？”
“大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大人等着看戏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