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清风相助，小花仙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小脸吓得泛白，却仍死死将那颗比她整个人都大了整整一圈的蜜饯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松手半分。
她晃晃悠悠地飞回主人肩头，坐下来，迫不及待地低头小口啃食起来，发出极细微却满足的“咔滋”声，周身都洋溢着幸福的微光。
“贪嘴。”
天玄二摇头失笑，伸指轻轻顶了顶小家伙的额头，对方却浑不在意，在果脯表面咬出一个口子之后，竟是直接把自个小脑袋塞进去大快朵颐，活像只蛀虫。
离阳见状也不禁轻笑一声，这玩意的存在倒是冲淡了些许苦涩，他稍稍平复心中思绪，便又掏出那枚玉简开始细细参悟起来。
当然，免不了还要请教天玄二，对方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往往三言两语便能点破关窍，甚至引申出未曾想到的更深层变化，来回推演，举一反三。
以至于给他带来一种错觉，这位天师兄才是称职的师尊，至于吴千梦……
或许更像是个需要人陪着、哄着，甚至还得小心投喂的……咳。
（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大不敬了？）
离阳转瞬掐灭这一念头，注意力重归玉简，神识沉入其中，繁复的符文与剑意轨迹如星河般在他识海中流转，晦涩之处颇多，但在天玄二的悉心指点下，逐一破除。
心中疑惑冰消瓦解，剑道感悟层层加深，待到一番讲解暂告段落，他只觉豁然开朗，收获远胜自己枯坐苦修数日。
事半功倍。
只是，愈是深入，便愈发能清楚感知到自己与天玄二以及吴千梦的差距，即便不考虑瓶颈阻隔，一直按现在的速度，恐怕也要耗费足足千百年的时光，方能望其项背。
天堑当头，离阳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忐忑，会不会眼下所作所为皆是无谓之举？纵使竭尽全力，也仍旧过不了三日之后的入门考校？
若是如此，那届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忧愁升腾而起，原本飞速如电的思绪竟是迟滞起来，心神困顿，他下意识四处张望，试图转移注意力来缓解，却不经意间瞥见那已将大半个身子都埋入蜜饯之中，只留一双小腿在外欢快晃荡的小花仙，氤氲的光华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
这般简单直接的快乐，莫名让离阳心头一松，再垂首看向碧桌之上的玉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了几颗果脯，直接往嘴里抛。
入口便后悔了。
（￥#@！甜掉牙了！）
甜腻滋味直冲天灵盖，并且伴随着咀嚼释放出更多，他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险些直接吐出来，强忍着咽下后，只觉得从舌尖到喉头都被那过分甜腻的蜜糖糊住，半晌说不出话。
忙不迭端起茶盏连饮数口，清苦的茶汤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口中的甜腻，离阳长舒一口气，方才觉得活了过来，再看那玉碟中的果脯，已是敬谢不敏。
不过这一来二去，心底那点没由来的不安已悄然烟消云散，再回头一看，不过杞人忧天，徒增烦恼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将所有杂念尽数摒弃，神识再次沉入玉简之中，心无旁骛，那一道传承自吴千梦的凛冽剑意，渐渐焕发出内在的脉络与光华，于识海中交织衍化，如星河流转，生生不息。
如此沉浸其中，不知时日流逝，直至那小花仙终于将比她还大的蜜饯吞吃殆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瘫坐下来抚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离阳才缓缓回神，眼中一缕精纯剑意一闪而逝。
“看来离师弟你是有所精进了？”
天玄二似有所察，温和一笑，弹指轻击桌面，自中心处便凭空长出一株芽孢，迎风便涨，倏忽间化作一株形似兰草的仙植，茂密的枝条垂落下几枚龙眼大小、剔透如红玉的果子，异香扑鼻。
“若是不喜甜食，便试试这个。”
离阳闻言微微一怔，却也盛情难却，只得探手摘下一颗，触手只觉火热如熔岩，拿到嘴边轻咬一口，竟是辣味，要知道，这玩意可不是寻常味觉，而是痛觉，自打入道成为修士，他就再没尝过这般滋味，毕竟纵使并非体修，肉身强度也远胜凡人。
但新奇归新奇，汁水四溢的辣味果子还是有点让人接受不能，嚼两口便吞下已是最大的尊敬。
“咳咳，多谢师兄。”
他略一拱手，天玄二却是眉头一挑：“没想到师弟亦不嗜辣？”
“当然不是。”
离阳连忙开口辩解：“只不过是觉得辣味水果有些古怪罢了，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也或许是师弟我在凡俗间呆久了，先入为主。”
“这样吗……”
天玄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袖袍轻拂，那株红玉般的辣果仙植便悄然缩了回去，只留一缕灼热异香萦绕不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忽然打了个响指，肩上那吃饱喝足，睡得正熟的花仙子便直接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略带一丝不情愿地振翅高飞，一对琉璃翼撒下的细碎光华唤醒了那些沉眠于藤蔓花苞之中的同伴，加入了盘旋谷间的队伍，慢慢汇成一条绚丽的光河。
就和昨天晚上一般。
华带飞掠而下，每只小妖精怀中皆抱着形态各异，所蕴玄机亦大为不同的灵果，一个接一个地落在碧色矮桌之上，逐渐堆成一座小山。
“这下总该有合师弟你口味的吧？”
然而此时的离阳却莫名注视着黯淡天穹，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群花仙子身上，或者说至少现在不是，而是刚才被其吸引，从而发现了另外的关键。
星夜已至，昭示着一天进入了尾声，亦象征着明日的即将降临。
“天师兄！”
他倏然转头，一把抓住天玄二的衣袖，语气急切，甚至带上了几分罕见的慌乱。
“糟了！师兄，你赶紧教我几招！棋艺方面的！速成的就行！”
对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待听清所言，面上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哭笑不得的神情。
“棋艺？”
天玄二轻轻拂开离阳的手，摇了摇头：“师弟，弈道如水，非一日之功，何来速成之法？”
“不求胜，只求能多撑片刻，或者……或者能输得更有新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