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河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也许是这里太黑，路人不敢走的原因，河附近没有什么人。
顺便一提，河边那棵光秃秃的树在黑暗中杵在那儿。
怎么看都有点像楚夭夭刚刚从逍遥门出来的时候埋戒指的地方。
发现这个事情的楚夭夭欲言又止：草了，再来两只乌鸦和来座坟包就完美了。
祁晏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糖葫芦丢下了，跟在楚夭夭身后看着漆黑一片，想拿灯笼出来。
提着小灯笼的楚夭夭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
祁晏之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没有继续找，只安静地跟在楚夭夭身后，看着她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小灯哼着他没有听过的曲调往河边走。
“你的糖葫芦呢？”
“放在夜市上让那些小孩子自己拿着分了。”
楚夭夭提着小灯在河边站定，垂眸看流动的河水。
“你把糖葫芦给他们的那一刻他们一定在你心里把你封为糖葫芦的神。”
楚夭夭说完便不再说话。
天气有些冷，夜晚的河边更甚。
偶尔有鸟被不知名的东西惊起，从对岸的树上蹿起，留下树冠摇动。
今天被楚夭夭缩成拇指粗细的小黑从楚夭夭的手腕上钻出，慢慢缠在楚夭夭手里提着的小灯的木杆上，仰头看那些被惊飞的鸟。
场面很安静。
楚夭夭提着灯看着河面，微微遗憾。
如果今天有月亮就好了。
“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还在心里计算时辰的祁晏之微微移开目光，不敢看把目光从小灯上移开转到他脸上的楚夭夭，抿唇不说话。
“你这几天都很奇怪，或者说，你一直以来都很奇怪。”
楚夭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祁晏之，你不觉得吗？你好像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人际关系，也没有自己的目标，你似乎一直在讨好我。”
似乎有黑影动了动，楚夭夭轻轻扫了一眼，把好奇想偷听的鬼卫吓得规规矩矩跑去放风，确定它们听不到之后才继续说。
“我离开逍遥门是一个意外，虽然我很抱歉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但是你完全没有必要守着我的院子日复一日地完成我在逍遥门的时候为了敷衍掌门他们给你布置的任务，也完全没有必要一直等着我。百里懿告诉我，他的师尊一直很喜欢你，他的师妹师弟也被你救过好几次，也很喜欢你。我想，星蕴宗的环境总是要比逍遥门好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那里。如果说你是为了等我，那如果我不回去了，你会怎么办？你一辈子都留在逍遥门处于一个尴尬地位吗？”
“我会去找你。”
祁晏之强迫自己看着楚夭夭的眼睛，辩解。
“如果你那天没有回逍遥门，我就会去找你。”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因为我和你......”
“因为你和我签了契约，因为那个契约你需要一辈子都做我的药人，因为我在地牢里把你带了出来给你洗去了那个莫须有的罪名，所以你觉得你要报恩，所以你觉得你要跟着我。”
祁晏之微微有些呆滞，只好看着在黑暗里的楚夭夭。
她的脸只被小灯照亮了一点，显得有些朦胧。
但是祁晏之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她的表情。
楚夭夭把目光转开，看着枯树轻声说：“祁晏之，我觉得你好像在作茧自缚。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因为吃醋才对人起防备的，但是我现在觉得你是不信任所有人。”
“你把自己的世界缩得很小很小，小到只有我一个人，对吗？”
祁晏之突然觉得楚夭夭离他有一些远，明明就站着他几步路的地方，但是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他听不懂的情绪。
“阿晏，你究竟是把我当做你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还是真的喜欢我呢？”
“或者说，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他喜欢她吗？
祁晏之想张口回答，但是突然感觉楚夭夭似乎不是在问他。
她好像在问自己。
“不是的。”
祁晏之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情，感谢你把我从那里带出来，感谢你一直在宗门里保护我，也因为我没有熟悉的人所以很依赖你。但是我从来不是因为契约才呆在你身边的。”
“因为是混血，那个契约对我来只有一半的效力。只要我愿意，在契约下了的第一天我就能找机会杀了你逃走。”
祁晏之突然住嘴，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然后他听见楚夭夭笑了起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是自愿的，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嗯？”
“喜欢就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命都给你。”
楚夭夭被祁晏之的说辞逗笑。
什么和什么啊？
给命文学吗？
突然间一声“咻”的声音，紧接着天空一声巨响，夜空璀璨一片。
有人在放烟花。
楚夭夭转头去看夜幕上的烟花。
身旁那棵树不知道是谁供了灵力，居然硬生生在冬天开了一树繁花。
居然是一棵桃花树。
风吹过，有花瓣缓缓飘下，落在楚夭夭的肩头。
祁晏之看着提着灯站在花树下看他特意安排的烟花的楚夭夭，小声：“所以你之前说的喜欢我是为了让我有个台阶下吗？”
几步之外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烟花。
祁晏之提着的心渐渐沉下。
“过来。”
祁晏之乖听话地站到楚夭夭面前，低头看着她。
烟花还在放，祁晏之刚刚没有去看烟花，但是现在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烟花的倒映。
“闭上眼睛。”
祁晏之不明所以地闭上眼睛。
温热的触感落下，就像花瓣落在脸上。
“我喜欢你，阿晏。”
楚夭夭退后几步，含笑看着面前人蓦然睁大的眼睛，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祁晏之呆了一会，反握。
“不要抛下我......我不想一个人了......”
“好，不会抛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