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娘不动声色地捻起自己那份工钱,在掌心掂了掂,银钱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仿佛在给自己鼓劲。
接着,她挺直了腰板,用过来人特有的沉稳语调说道:
“大家都把心放宽,别整日忧心忡忡的。
你们瞧瞧,苏家现在不是一切照旧嘛,每月的工钱一分不少,按时就发到咱们手上,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你们想想,要是苏家真出了不可挽回的大问题,以那些大户人家一贯的做派,还能留着咱们?早就找借口把咱们打发走了。
所以啊,咱们就安安心心地把心放到肚子里,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其他的,交给时间。”
三人的谈话,也一字不落的传进了藏在草垛后面的二人,这两人对视了一眼,气得脸都涨红了。
其中一个,气得一拳砸在草垛上,干草簌簌地往下掉,活像只煮熟的大虾,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他娘的!\"
随即往草垛上一倒,胸口剧烈起伏,想到苏家商铺人山人海的画面,更叫他心头火起。
要说这苏家降价的事,十里八乡都炸开了锅。
往常苏家的细麻布,一匹能换三石粟米,抵得上庄户人家小半年的嚼谷。
如今这布匹的价格竟然比盐还便宜,那精盐的价格,贱卖到和糙盐一个价!
八文钱一斤精盐,这和白送有什么两样?十里八乡的人疯了似的往铺子里挤,连八十岁的张婆子都拄着拐杖来抢。
虽说苏家的物资,平日里价格相较于其他家算是亲民,可对于这些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的百姓而言,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如今,这样低价囤货的好机会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降临,实在是百年难遇。
附近村子里,但凡哪家手里稍微攒下了一点余钱,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朝着苏家奔去。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捡漏好时机,要是错过了,估计得后悔一辈子。
一时间,前往苏家囤货的人络绎不绝,把苏家店铺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心急如焚,一边抢购着货物,一边忧心忡忡地担心着,苏家的货物随时可能被抢购一空。
毕竟苏家被赵家打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就算苏家以后还在,等过了这段时间。
如此低廉的价格,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上百年来,在大家的记忆里,安业镇什么时候出过这种好事。
昨儿个见李家村的王二,肩上扛着三匹布,腰里还挂着两包盐,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以前舍不得吃的精盐和精粮,现在个个都想买来尝尝。
他狠狠啐了一口。
他们村倒好,全村的血汗钱都叫王大富那个杀千刀的卷跑了!这会儿别说是扯布匹了,就是买斤粗盐都得掂量掂量。
现在大家看着别的村子的人欢欢喜喜地去苏家囤货,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逮着那王八羔子...\"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手中抓了几把干草,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傍晚,王大富的门前已经换了一波人。
可那大门依旧紧闭,哪有一丝主人归来的迹象?
王家庄的村民冷眼瞧着对面换班的护卫——统共只来了两人,缺了的那三个,怕是直接前往王大富躲藏的地方去了。
还说不知道王大富在哪?骗鬼呐!
三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到底没作声。
直接转身前往柴垛后头,顺手掰了截草茎叼在嘴里嚼着,苦汁子渗了满口。
这苦味儿,倒和心里头那股子憋闷劲儿配得很。
眼见着王大富依旧不见踪影,接岗的婆子百无聊赖,随手打扫了一下家里的卫生。
此时,天色愈发深沉。
婆子抬眼望了望暗沉的天色,转身慢悠悠地走进了厨房,随手关上厨房门。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烟火气息,杂物在角落里整齐地堆放着。
婆子在四处打量了一番后,选了个还算宽敞的角落,从一旁拿来一块破旧的板子,随意地铺在地上。
又从柜子里翻找出自己带来的破旧铺盖,抖开后轻轻放在板子上,便整个人躺了上去。
缓缓调整着姿势,试图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不一会儿,轻微的呼噜声就在厨房里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