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羽说话的声音轻柔温婉，如三月的春风拂过面颊，带着丝丝暖意。
但仔细感受，却能发现其中夹杂着不容改变的决绝。
如果自己的生存是用丈夫的死亡换来的，那她不如不走。
“羽儿，你不要任性！”
作为夫妻，唐玄通很清楚颜羽的脾气。
他这平日看似温柔很好说话的妻子一旦拿定主意，往往比任何人都要倔强。
“你要想想宁宁，她还小，不能让她一下同时失去父母，总得有一个人陪着她长大。”
“我不管！”
提起自己的宝贝女儿，颜羽眼中满是心疼。
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没有半点心软退让的意思。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不陪凭什么要我陪！”
看到丈夫还要继续说什么，颜羽先他一步抢先开口。
只是这一次，她说话的声音多了几分更咽与悲伤。
“玄通，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
从相知、相恋，到结婚、生儿育女，随着时间流逝，两人的感情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深。
那份爱意，已然由一开始的春心萌动，逐渐衍变成深入骨髓。
颜羽望着自己丈夫，眼眸中的深情让人不容忽略。
如果明日太阳升起，这世间不再有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她不接受这没有他的世界！
颜羽不接受没有他的世界，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一下同时失去父母双亲。
望向唐玄通的眼眸从哀伤变为坚决，如果两个人真的要走一个，那她希望从这里活着离开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有时候，被留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还活在世上的那个人，会不自觉走过彼此曾经去过的地方，下意识做着两人曾经一起做过的事，然后在某一刻如大梦初醒一般，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发现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其实早已不在。
到时剩下的，就只有满室孤寂和无尽的悲伤。
这样的未来，颜羽没有勇气去面对、承受。
如果真的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那个人必须是唐玄通，而不是自己！
想明白这一切，颜羽整个人的气质霎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柔、娇弱的气息从她身上褪尽，坚定、果决顷刻覆盖她的面孔。
阴气从她身上疯狂溢出，浓郁如墨，完全不输失智鬼煞群所携带的阴怨之气！
决心这种东西，她可从来都不比自己丈夫差。
感受到妻子体内疯狂涌出的阴气，唐玄通掐着法诀的手顿了一下，完成到一半的法诀瞬间溃散，先前所做的努力完全白费。
“羽儿，你......”
“我怎么了？”
颜羽看着满脸震惊错愕的丈夫，唇边扬起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很是灿烂开怀，就像唐玄通初见她时的那般，让他一见，便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脱身。
“玄通，我没办法面对没有你的日子。所以......”
所以还是让我来为你拼命，为你挣得这一线生机。
看着眼中布满坚定的妻子，唐玄通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但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千言万语，最终都变一声轻轻的叹息。
罢了，她既然要任性，那就随她一起任性吧。
她不愿面对没有自己的将来，而自己又何尝能接受没有她的明日呢？
唐玄通默默牵起颜羽的手，放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我说过，你在哪，我就跟着去哪。碧落黄泉，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一步。”
她若是走向死亡，那自己也不会独活。
阴风吹来，将两人身上破烂的以上吹起，交织在一块。
如夫妻两人的命运一般，彼此纠缠在一起，谁也无法将其分开。
在唐玄通眼里，此时已为人母的颜羽，与自己当初刚认识的那个豆蔻少女没有任何差别，依旧充满魅力，依旧让他沉沦不已。
而在颜羽眼中，眼前的男子永远是那个在阳春三月闯进自己心房的少年郎，始终儒雅俊朗。
明明彼此都没有说话，但从对方此时的眼神之中，他们清晰读懂了双方此刻心里的想法。
充满爱意的笑容同时浮现唇边，这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你说我们这么任性，宁宁有一天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我们的气？”
想起自己年幼的女儿，颜羽的心顿时揪成一团，隐隐作疼。
“会的吧。”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唐玄通脸上的笑容不由多了几分宠溺。
虽说宁宁还小，但那霸道蛮横的性格，却已经早早透露出来。
想到她平日不讲道理的行事风格，他便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要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那丫头，应该会感到很生气才对。
“不过她生气有用吗？再生气，那丫头估计也就嘴上能叨叨几句，又做不了别的事。”
到时她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是啊，到时她生不生气，我们都看不到了。”
如果可以，颜羽也想陪在自己女儿身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出落成一个标志漂亮的大姑娘。
但这世上，往往有许多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发生，让他们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着愈发疯狂朝自己涌来的失智鬼煞，已经疲惫不堪的唐玄通与颜羽两人的眼眸却是分外明亮。
仿佛朝他们涌来的，不是想要夺取他们性命的鬼魂，而是一阵清风。
“也不知道我们女儿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男人做夫婿？”
哪怕身处生死关头，作为父亲的唐玄通还是忍不住想到这些事。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比处理眼前这些失智鬼煞还要困难。
看着眉头紧锁的丈夫，颜羽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这大概是的天下大部分父亲的通病吧？
总不希望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拱走。
“有父亲看着，你觉得宁宁的未来夫婿会差？”
唐家人的眼光，向来都是不差的。
唐宁作为他们的女儿，相信她将来挑的夫婿，定然也是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