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箬!算我瞎了眼!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原来,再没有比你更蠢笨的女人了。”
“终有你后悔的时候,我等着那一天。”
话落,燕崇已是松开了扣在她双肩上的手,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裴锦箬,手却已探到了胸口处,从中摸出了一只锦盒,重重塞进了裴锦箬的掌心中,而后,退后一步,再深望了她一眼之后,蓦然扭头,疾步而走。
步子迈得既快,且重,再未回头。
直到这一刻,裴锦箬除了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瞬,感觉心房有些空落落的。
甩了甩头,肩膀上隐隐的疼,让她醒过神来,一时的失落,总比纠缠的孽缘,害人害己的好。以她对他傲气的了解,他是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了的。裴锦箬想,从今往后,她与燕崇,真的就是两不相干了。
她低头,将手里的锦盒打开。盒子里铺着宝蓝色的绒毡,上面放着一只精致的珠花。以芙蓉玉雕镂而成,一簇海棠花,或盛放,或含苞,浅浅淡淡,从深浓的海棠红,到雪白,层层渐第,竟是恍若真的一般。
他说,会赔她一只珠花,没想到,竟是说真的。
只是,这珠花,会不会太名贵了些。可惜了……想必,她也再没有还给他的机会了。
听到脚步声,她将锦盒合上,扣在掌心,转过头,对着身后面色踌躇的红藕笑道,“走吧!该回家了!”
季舒玄答应了裴锦箬的事儿,是真正尽心尽力,裴锦箬毫不怀疑,却也没有想到,才不过第二日,他便给她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我已经找到能为我们引路鬼市的人,今夜恰好是初七,鬼市会开。你要买什么消息,不若告诉我,我替你走一趟?”季舒玄想着,找到的人不管再怎么可靠,那样的地方,裴锦箬都最好不要去。
只是,裴锦箬却是想也没想,便摇着头拒绝了,“不!我得亲自去。”
季舒玄看她那样,便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自己拗不过她的,只得皱着眉道,“那好吧!那今日散学后,你回去准备一下,酉时末,我往裴府来接你。因着我找的人说至多只能带两人进去,所以,只能我陪你走一趟了。”
这样的地方规矩多一些也在意料之中,裴锦箬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岚庭。”
“你我之间,便莫要这般见外了。”季舒玄轻笑道。
“姑娘,你真的要去?”回了裴府,裴锦箬便与袁嬷嬷悄声耳语了一番。
等到用过晚膳时,便推说有些累了,将其他人都支了开来,只剩袁嬷嬷一人在屋里伺候。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裴锦箬便让袁嬷嬷帮着她穿戴起来。
这会儿站在袁嬷嬷跟前的,已经是个如珠似玉一般的小公子了。
只是,虽然穿着男装,但裴锦箬那张脸到底是太惹眼了一些,只要不是眼瞎,还真不会将她认做成男子。
裴锦箬在西洋镜前转了一圈儿,也发觉了,不过,穿男装到底要方便些,便也就这样了。
她一边将银票一张张叠好,在胸口处放妥,一边轻声答着袁嬷嬷的话,“非去不可。那件事,我怎么也得查清楚。”
“可是时间久远,也未必就能查到什么。”袁嬷嬷却还是心有疑虑。
“我总得去试试。放心吧,嬷嬷,我有分寸的。季公子也是个可靠的,嬷嬷只管安心,帮我瞒住府里的耳目便是,我去去便回。”
袁嬷嬷拦不住裴锦箬,只得应了。
眼看着屋外天色已是暗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一到酉时,天便快黑了,与季舒玄约定的时辰也差不多了。
裴锦箬便与袁嬷嬷交代了一番,趁着夜色,轻车熟路地穿过人少的小道和屋后,往那道偏僻的角门而去。
角门处守门的婆子早前已是得了袁嬷嬷的话,见裴锦箬来了,没有二话,悄悄开了门。
裴锦箬一闪而出,听得身后插上门栓的声音,抬头,便见着不远处温润笑望着她的季舒玄。
季舒玄带着她到了城南的一家酒楼,那酒楼却是狄族人开的。一进门,便能听见欢快的乐曲声,穿得轻薄艳丽的狄族女子在台上随着乐曲声扭动着腰肢,舞姿妖娆。
底下的男人们被酒色所迷,丑态毕露。
裴锦箬目不斜视,低头随在季舒玄身后,与他一道跟着来引路的人绕过大厅,直到将那些喧嚣抛在身后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天井处。
为他们引路的,也是个狄族汉子。大高个儿、络腮胡,深邃的五官,粗硬的轮廓,说汉话时虽还算得顺溜,仔细听,却还是有些怪异的腔调。
他停下步子,转头望向两人,目光着意往裴锦箬身上盯了盯。
只裴锦箬一直低着头,而季舒玄更是一个侧步,挡在了裴锦箬跟前,那汉子这才收回了目光,笑道,“季少,我努达只是见这小公子长得实在好看,所以,多瞧了两眼罢了,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别介意啊!”
季舒玄却只是哼了一声,但仍然定定望着他,也没有挪动步子,依然稳稳挡在裴锦箬眼前。
“努达,我给你的酬金可是不少。你怎么也要让我觉得值得才好,下次才好继续谈生意,你说呢?”季舒玄温温笑着,可语调里,却透着一丝冷意。
努达一个激灵,忙道,“季少放心,努达知道怎么做。”说罢,已是掏出了两根布条,递给季舒玄。
季舒玄没有伸手接,他讪讪笑道,“这是进入鬼市的规矩,你们若是不想,那……我也没有本事领你们进去了。”
季舒玄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裴锦箬,裴锦箬意会地对他点了点头。
季舒玄这才伸手将那两根布条接了过来,递给裴锦箬一条,自己则用剩下的一条缚住了双眼。
裴锦箬也是依样用布条缚住双眼,手上一紧,她先是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季舒玄。
不一会儿,季舒玄牵着她,迈开了步子,往前走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木板掀开的声音,往下走了一段楼梯,又走了一会儿,才隐约听见了人声。
季舒玄停下了步子,裴锦箬也跟着停了下来。
“到了,你们可以将布条取下了。”耳边传来努达的声音,裴锦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布条取了下来。
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可真正说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