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刺破皮肉的刺啦声,一远一近响起。他看着那个人在裴锦箬眼前倒了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眼也不眨地反手便将短剑刺进了身后那人的身体。
那个黑衣蒙面人还没有来得及为刺中了燕崇而欢喜,便只来得及瞪大一双眼,觉得鲜血喷洒而出,颓然倒地,死不瞑目。
燕崇抬眼,瞧见几个人影已是冲了过来。便是反手,将那刺进肩胛的长剑一抽,转而又砍倒了一人,快步奔至了裴锦箬跟前。
裴锦箬前世今生加在一处,也从未遇过这般凶险的情况。
方才,吹完玉哨,引来了杀机,她眼睁睁看着那个黑衣蒙面人举着刀,杀气腾腾地朝她冲来,怕得要命,腿脚却软得一分力气都没有,连逃都逃不动。
直到那人被燕崇投出的长剑直穿背脊,血,喷溅在她的裙摆之上,她还是忍不住吓得尖叫了一声,这会儿,更是全没了力气。
燕崇到她身边时,见她缩在一边,双眸紧闭,浑身轻颤,眼眸微微一黯,却还是放柔了嗓音,低声喊了一声,“绾绾。”
这一声,让裴锦箬缓缓睁开眼来,望向他时,好似心瞬间便安了许多。
“来!我们走!”燕崇伸手拉住她,将她半拖半抱了起来。
耳边,刀剑碰撞声与喊杀声不绝,裴锦箬这才抬眼看去,见得不知何时居然来了几个锦衣卫,与那些个黑衣蒙面人,斗在了一处,想必是托了方才那玉哨的福,难怪燕崇能腾出手到她身边来。
“走!”燕崇拉了她,便是转身往胡同深处快步而去,慢慢将那些击杀之声,抛在了身后。
离得远了,裴锦箬总算稍稍镇静下来,力气回来了,理智也回来了。
“我们是不是往朱雀门去?”虽然来了几个锦衣卫,但那些个黑衣蒙面人出手很是凶残,就怕不敌。他们怕是最好往人多的地方去,才安全吧?
燕崇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拉着她,兀自在暗夜之中穿行。
等到经过一处民居之时,见到从门缝内透出的亮光,他便是抬手轻轻叩了一下门扉。
裴锦箬不解,回头看他,正要问,却是惊见他脚下一个趔趄,竟是狠狠摔在一旁的门框之上,若非依着门框,只怕就要直接栽下去了。
裴锦箬大惊,忙将他扶住。“你怎么了?”门缝内隐隐透出的光亮里,他苍白的脸色,一头的冷汗皆是映入眼帘。
裴锦箬直觉地不妙,扶在他臂上的手忍不住在他身上探索起来,上挪时,便是触到了一掌的黏湿,她心下一“咯噔”,再往上移,便听得他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之声。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刹那间,裴锦箬的脸色再度雪白,比他的,也好看不上许多。
而门内,传来了靠近的脚步声。门栓被拉开,一个老婆子探头来看,似是没有料到会是陌生人,先是一愣,继而怕是看清楚了他们两人一身的血迹,骇得变了脸色,便是将门一攘,要关上。
一只手,却是探了进来,手里,捏着一锭银元宝。
“借你家一用,放心,不会有事。”
那老婆子踌躇了一瞬,一双眼一会儿瞄瞄那锭银元宝,一会儿又瞄瞄燕崇手里紧提着的,满是血腥的刀,终于是一咬牙,拉开了门。
裴锦箬连忙扶着燕崇快步进去。
那老婆子引了他们进了一间房,矮小的屋檐,昏黄的烛光。
“我去烧点儿水来。”说罢,扭身便要走。
“大婶儿且慢。”燕崇却是淡淡喊道,“家里可有酒?越烈越好。”
“有烧刀子。等等,我去取来。”
“有劳婶子了。”
等到那老婆子一转出房门,燕崇却是再撑不住了一般,几乎挺不住地栽在裴锦箬肩上。
吓了裴锦箬一大跳,转头看他脸色,便知道他方才是在那老婆子跟前强撑着呢。“你怎么样?”她语调里,也不由带了惊惶。
燕崇摇了摇头,“那刀上有毒。”
裴锦箬心下一“咯噔”,“那怎么办?”
燕崇抬手,刷刷两下,将衣裳扯开,露出了坚实的肩背。“来!帮帮我!将毒血挤出来。”
这样的关头,裴锦箬还真是顾不得那些个繁文缛节。抬头一望他肩胛处,入目只觉触目惊心。方才那把剑从后刺来,直接刺了个对穿,那窟窿有小孩儿拳头大小,皮肉外翻,破损处,隐隐可见白骨,这会儿还在汩汩地往外淌着血,只那血,却泛着一丝妖异的艳紫。
裴锦箬只觉得心房,一抽一抽,疼得有些厉害。
“快点儿!你如果不想我死在这儿的话!”燕崇沉下嗓音道。
裴锦箬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却终究是白着脸,抖索了片刻,这才颤抖着手,压上了他那伤口。双眸一定后,狠了狠心,咬牙道,“你忍着点儿!”
“来吧!”燕崇苍白的脸上已是一头一脸的汗,可还能冲着她挤出一个笑来。
裴锦箬自知轻重,不敢再耽搁,咬着牙,按上那伤口,轻轻一挤,血,滴答答流出。
燕崇的牙关紧咬,浑身肌肉紧绷,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再来。”他哑声道,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
裴锦箬狠下心,又用力连着挤了好几下,那些血汩汩淌下,溅得她满身满手皆是。她却什么都顾不得了,好在,那血中艳紫的颜色转淡了好些,渐渐变得正常了。
她抬起头,却见他几乎坐不住地摇摇欲坠,满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像是要疼晕过去的样子。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好在,脚步声传来,却是那老婆子去而复返,一只手拎着茶壶,另一只手,则拎着个酒坛子。
裴锦箬连忙上去帮忙。
用清水将那伤口清洗后,又用那酒浇了一遍。
过程中,燕崇又是痛得浑身紧绷,发颤的模样。
等到一切做完,裴锦箬扯了裙幅给他暂且包扎好伤口时,他整个人已是坐不住地斜斜倚在榻上,眼皮子耷拉着,那虚弱的模样,是裴锦箬从未见过的。
“现在怎么办?”裴锦箬又问道,难掩忧心。
“没事儿。”燕崇此时反倒很沉定,“那些杀手一击不中,我的人一来,他们便只有铩羽而归了,已是不足为惧,再等等,自会有人来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