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箬本来已经转身,要回屋了的,却没有想到,樱雪居然又来了这么一出。
只她也不过停了步子,转过头,神色淡漠地瞧着便是了。
蕉雨忙伸手去拉樱雪,一脸的惶惶,“樱雪,莫要再说了。夫人是主,咱们是仆,夫人开了口,哪里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
“蕉雨姐姐,你敬着她,怕她,我可不怕她,大不了,便是一条命,反正在她眼中,我们的命,也不值钱。”樱雪梗着脖子道,而后,便是扭头望向裴锦箬道,“夫人,奴婢虽然不才,却是伺候了世子爷许多年,夫人一来,便要将奴婢赶走,夫人便不怕让底下的人寒心,不怕旁人说夫人你善妒,说你裴家,好家教吗?”
樱雪当真是不怕,什么话都敢说,口无遮拦。
却是让院子里众人的脸色皆是变了,蕉雨吓得白了脸,上前一把将樱雪的嘴给捂了,“你疯了?什么话也敢说?夫人……樱雪她不知轻重,你莫要与她计较。”
唯独裴锦箬,神色自始至终的淡淡,只一双眼,却是瞥过樱雪,静静落在了蕉雨面上。
蕉雨不知怎的,便是不由自主垂下了眼去。
裴锦箬终于开了口,语调亦是波澜不惊,“你和蕉雨,莫不是已经被世子爷收了房了?红藕,去!让人去问过世子爷,蕉雨和樱雪是不是他房里伺候的?”
“夫人!”樱雪被吓得愣了神,蕉雨更是白了脸,讷讷唤道。
裴锦箬却是对着她们,笑了起来,“若果真是收了房的,那么自然一切好说。只是,你们也知道,这女人嫁了人,便是以夫为天,既然让你们出府,是世子爷的意思。即便你们果真是世子爷房里伺候的,若他果真铁了心要你们出府,那,即便我得背着一个善妒不贤的名声,也只能对你们不住了。少不得,多陪点儿嫁妆以作弥补。”
说着,在众人愣怔时,转过头对红藕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世子爷?”
“是。”红藕屈膝应声,便要走。
“看来,夫人是果真不给人留活路了。既是如此,夫人也用不着麻烦,赏奴婢一床破席,奴婢也算得为主尽忠,为夫人分忧了。”樱雪乍然冷笑着,话落的同时,挥开好似惊得失了神的蕉雨,转头便是朝着一旁的廊柱上撞了去。
众丫鬟仆妇皆是失声惊叫,蕉雨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前,拉了她一把,好歹将她的势头扯得一缓,但樱雪还是已经撞上了那廊柱,顷刻间,额角便是见了红。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连忙上前将她拉扯住,她却是一边哭嚷着“别拦我,让我去死”,一边用力挣扎着朝那廊柱撞去。
只是,她再大的力气,也不是这么些人的对手?她一边嘶吼着,一边往檐下望去,这么一看,红彤彤满是愤恨的眼,却是蓦然一怔。
同时怔住的,还有抽空也望过去的蕉雨。
门前檐下,裴锦箬姿态娴雅地站着。她今日穿了一身洋红,那样鲜艳的颜色,若是落在旁人身上,难免俗气,可穿在她身上,却恰到好处地将她的艳色衬得越发明显。
这位新夫人,是真真生得好。
这凤京城中,也难见这般鲜焕的颜色,也难怪,世子爷会对她另眼相待了。
只是……这会儿,她们却并非为了她的美色而愣怔,而是因为,她们这儿已闹成了这般的局面,这位新夫人却好似老僧入定了一般,没有半分的异色。
手里握着一只银漆珐琅嵌百宝的香炉,只半垂着眼,居高临下望着她们,好似,只是看着一场事不关己的闹剧,无论她们闹得多么厉害,在她眼中,都不过微不足道,只配她冷眼睥睨。
樱雪也好,蕉雨也罢,一瞬间,都觉得浑身寒凉。
“都在闹什么呢?也不怕传了出去,让满凤京城的,都看咱们侯府的笑话。”正在这时,院门口却是传来一声威喝。
众人转头望去,见得居然是侯夫人跟前的申嬷嬷。
想必,申嬷嬷平日在下人之间甚有威信,本来还闹哄哄的场面登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往后一退,让开一条道来,皆是束手而立,就连蕉雨和樱雪也不例外。
申嬷嬷穿过人群,到得裴锦箬跟前,却是笑着恭恭敬敬蹲身行礼道,“世子夫人,夫人新得了一味香,今日兴致颇好,想请您往知念堂一道品香。”
裴锦箬目下闪闪,这品香的借口着实拙劣,只怕在场没有哪个不明白言下之意。
不过,裴锦箬没得选择,毕竟,林氏是名正言顺的长辈。
到了知念堂,果然,便见得林氏一脸忧虑地迎上前来,拉了裴锦箬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听说你那院子里闹得实在厉害,按理,你们院儿里的事儿,没有我这个做婆母的插手的理,但你毕竟才过门,我也是怕闹大了,收拾不了,这才让申嬷嬷过去瞧瞧。”
“多谢母亲挂心了。”裴锦箬低垂下脸儿,轻声道谢,只语调间却有些无力一般,看那模样,甚是委屈。
林氏便是心疼得不行,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知道,你不容易,这还新婚呢,便闹出这样的事儿,自然是糟心。只是,你还年轻,不知道这名声于女子而言,实在是最要命的事儿。我瞧着,这两个丫头,尤其是那个樱雪,是个不懂事儿,却也不怕事儿的,她若铁了心要闹,就算是伤不着咱们的筋骨,却也恶心不是?你若实在瞧不惯这两个丫头,又不介意的话,便将这两个丫头交给我处置?”林氏一边说着,一边瞄了瞄裴锦箬的脸色。
裴锦箬似沉吟了片刻,这才抬眼望向林氏,“母亲预备如何处置?”
林氏面有难色,这才道,“你是不知道,这两个丫头,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的老子娘都是府里得用的,尤其是蕉雨,她过世了的亲娘从前还奶了崇哥儿一场……咱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
“母亲,这事儿……我真的是半点儿不知,都是世子爷的主意。”裴锦箬一脸的委屈。
“母亲知道。”林氏一脸的慈和,“只是,这到底是内宅的事儿,传了出去,旁人怎么说,我们又哪里管得着?你这才新婚,若是闹出什么来,终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