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夭折了?”裴锦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脸色微微变了,“怎么会这样?”
燕崇叹息一声,抬手轻拥她的肩头,“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哪儿说得清?”
裴锦箬心里却不是滋味得很,原来,郑皇后先后,竟失去了三个孩子。而且,她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燕崇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忙笑着岔开话题道,“这两日好不容易不怎么忙了,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我听皇后娘娘说起,月底的时候,琼山的海棠甚是好看。”
“好啊!那便去琼山吧!琼山下,有条桃花溪,那个时节,溪中的桃花鱼正是肥美,到时候,捉几条烤了给你吃。对了,琼山山脚,还有个张庄,每年海棠花开的时候,都会有庙会。你怕是没有赶过乡间的庙会吧?甚是有趣,到时带你去。”
燕崇这些年在锦衣卫,天南地北的,也跑了不少地方,虽然多是公务在身,游玩是不怎么可能,却也见识过不少。
何况,这琼山可就在凤京城周边,眼前的燕世子,这从前凤京城中,纨绔中的纨绔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一说起来,便是如数家珍。
听他说着,裴锦箬自己都觉得向往了起来,脆声应道,“好啊!那咱们说好了,可莫要食言哦!”
既然答应了裴锦箬,燕崇便想着先与永和帝报备一声,这几日便将手头的事儿,加紧些告一段落,等到月底,多抽几天,好好陪陪她。
正好这一日,他有事儿要进宫,便顺道去了一趟御书房。
他是来惯了的,到得御书房前,守在门口的内官与他见了礼,便转身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便出来了,请燕崇进去。
燕崇举步上了台阶,谁知,刚进了门,却见得一人从内出来,四目相对,他脚下一顿。
一身官袍,束了腰带,腰背挺得笔直,越发显得人清瘦如竹,正是叶准。
他也瞧见了燕崇,略略停步,则遥遥朝燕崇一拱手,而后,便是信步越过他离开。
燕崇驻足,转头望着他的背影,眉心微颦,这才转身绕过落地罩。
永和帝正坐在御案后,伏首批奏折,听到了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个时候进宫?可曾去寿安宫看过太后娘娘了?”
谁知,等了片刻,也没有听见燕崇回答。
永和帝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却见燕崇眉峰紧攒,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走了神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燕崇醒过神来,没有迟疑,便是径自问道,“叶准到底是何处值得皇舅舅你另眼相待?他入朝为官,还不到两载,便已连升了两次官了。”
永和帝目光微敛,有些诧异,半点儿没有想到,燕崇那眉间的褶皱竟是因着叶准。
“怎么?你眼红他?”说罢,连他自己都笑了,“能连着升官,自然是因着他有本事。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能有他这样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干劲,朕为何不用?”
燕崇张嘴,正要说什么,永和帝却是抬了抬手,阻止了他开口,转而从御案之上取了一封奏折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
燕崇狐疑地挑起眉来,迟疑了片刻,这才将那奏折接了过来。
奏折之上,字体清雅端正,是一手中规中矩的馆阁体,却又带着几许别样的风流,正是出自叶准之手。
让燕崇诧异的,却是那奏疏上的内容,居然是有关整顿吏治,以及肃清朝野的一系列举措,包括了如何举贤,如何考核,如何升迁贬谪,居然都是有章可循,条理清晰。
燕崇看罢,心里亦是不由惊疑,这些当中的一些,从前,永和帝也曾经对他提及过,但都没有这封奏疏上来得周全。
燕崇合上奏疏,眼中惊色已是沉淀,面色端凝,却已没了方才略带了些燥郁的不解。
永和帝见状,便是笑道,“如今你可明白了?这样的人才,朕为何不用?朕早些年,便想着能让宁老学士出山,为朝廷效力,奈何,宁老学士骨子里倔强,加上确实上了年纪,朕也不好强求。可宁老学士这两名弟子,倒不只是承袭了他的风骨,在朕看来,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是这叶准。有他辅佐,朕定可得偿多年夙愿。”
永和帝一直便有整顿吏治,肃清朝野的雄心壮志,这叶准正好投其所好,也难怪永和帝对他这般信重了。
燕崇皱了皱眉,略一沉吟后,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将那封奏疏重新放回了御案之上,转而岔开了话题,说起了他今日来的目的。
永和帝听罢,却是有些好奇,“你小子这是要公然因私废公?还要跟朕告假?”
“从我们成亲到现在,我一直都忙得抽不开身,她从未对我提过什么要求,这还是头一回,我能不应吗?再说了,我也不会耽误公务的,若实在不行,你扣我俸禄便是。”
燕崇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永和帝却是听得额角抽了两抽,谁还稀罕你那点儿俸禄啊?
燕崇见永和帝半天不应声,有些急了,“我又不像皇舅舅你,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的,我就这么一个媳妇儿,自然得好生对她,宠着、护着……我还想跟她相守白头呢。”
永和帝叹了一声,“好吧!随你随你,朕说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朕还能拦得住你?想告几天假?去哪儿,远的地方可不行的,你暂且走不了太久。”
永和帝随口问道。
“她说,要去琼山看海棠。”燕崇听永和帝松了口,心情一好,神色便也和缓了。
永和帝却是微微一顿,面上神色平静如常,看不出什么,眼底,却是极快地掠过一抹幽光。
沉默片刻后,他才轻声笑道,“琼山好啊!过些时日的琼山,确实值得一游。”
抬起头,却见燕崇正望着他,目光有些奇怪。
永和帝皱了皱眉,燕崇却已经笑着道,“去琼山,是皇后娘娘给她出的主意。”说罢,见永和帝难得地打了个愣怔,也并没什么意外,连忙拱手谢了个恩,便脚底抹油溜了。
永和帝却是怔在原处良久,直到魏俨进来,他才醒过神来,却是扔了手中的狼毫,站起身来,“摆驾凤藻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