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便是太后娘家的嫂子了。
“听说……咱们家夫人也在呢。听了这话,当下气得哭了起来,声声都是为世子夫人您抱屈呢。”
裴锦箬闻言笑了,“一家人,母亲自然是要为我抱屈的,等过两日,母亲更要为我抱屈才是。”
大相国寺佛法日后,裴锦芸的风头完全盖过了裴锦箬。毕竟,如她这般不知廉耻,不止以有夫之妇之身,与福王不清不楚,公然亵渎佛祖不说,还在背地里,一道杜撰传言来毁嫡姐名声的妇人,也委实不多,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四月二十三,季家按着原定日子,向礼部侍郎尹家下聘。本来还以为这桩婚事会有变的人,这下都闭了嘴。
像是算好了时间,要给季家喜上加喜似的,这边,季家的聘礼刚刚进了尹家大门,那边,吏部的文书也到了季家。
前些时日,因着郑家的案子,朝中被牵连贬谪、论罪的人不少,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倒骤然腾出了好些个坑,暗地里,自然是争破了头,人人都想当那坑里的萝卜。
季舒玄是个运气好的,早前被传言推到了风口浪尖,这转眼峰回路转,不只半点儿没受影响,亲事照常,这转眼,还升了职。
吏部员外郎。
直接从翰林院跳到了六部,虽然只是个员外郎,却也足见陛下对他的信重,再熬上些年,有了资历,升任堂官那还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想起之前的传言,众人心中各有计较。
若是传闻为真,以陛下对靖安侯世子的宠爱,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在季舒玄的头上。
季舒玄接了文书,便让人摆了宴席,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靖安侯世子竟是亲自带了厚礼登门,亲自恭贺。
据说,两人面色如常,相谈甚欢。
之前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消息传到知念堂,林氏这口憋了多日的气,再也咽不下了,“哐啷”一声,桌上的茶盏被她尽数扫了下去,跌了个粉碎。
申嬷嬷脸色微变,蓦地转头给玉簪递了个眼色。
玉簪心领神会,忙将人一并带了出去,撵得远远的,并掩上了门,亲自守在了外面。
申嬷嬷这才小心翼翼上前道,“夫人,气大伤身,千万要保重身子。”
林氏微微佝偻着身子,用力喘着粗气,仿佛这样,便能将胸口的郁气尽数排出一般。
“倒是我小瞧了他们。常年玩儿鹰的,反倒是被鹰啄了眼。”林氏咬着牙,恨恨道,眼中射出的光,尽是怨毒。
福王想要借机塞自己的人,又还惦记着之前的那口气,想在裴氏身上找补回来。经由裴氏那个庶妹牵线,与她一拍即合,她不但可以离间燕崇和裴氏夫妻,若是运气好,燕崇一时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跑去与季舒玄大打出手,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即便不行,至少还可以借由此事,请福王帮忙,给荃哥儿谋个职。
何况,她也并没有出多少力,不过就是在旁人说起时,做出些欲说还休,干巴巴帮着裴氏说话的姿态,她这个婆母,便比说了什么,都更有用。
这也是福王和裴锦芸找上她的原因。
当然了,她也还做了一番布置,让事情传得更广更真了一些。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至少,那平日里好得蜜里调油一般的小夫妻俩之间确确实实生了嫌隙,她甚至暗自计划着下一步。
谁知,那日大相国寺,竟给了她当头棒喝,彼时,她便有所预感,果然,还有后招在等着她。
燕崇……裴氏……这夫妻二人,年纪轻轻,居然便心机深沉,阴险狡诈成了这般?他们究竟是如何看破这个局,又将计就计的?
申嬷嬷退在一边,几次张嘴想劝,始终不敢开口。
林氏用力喘着气,嘴角却是倏忽勾了起来,面色也平静了些,转而坐回了椅子。
“我就不信了……他可是我瞧着长大的,他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事儿,只要心里种下了种子,总有发芽的时候。”言语间,眼中已是迸射出了阴沉,却又矛盾的热切的光。
让申嬷嬷亦是不由心中起了寒颤。
正在这时,门外却是传来了吵嚷声。
林氏皱了皱眉,申嬷嬷亦是回转过头去,还不及开口问,玉簪却已脚步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张皇。
“夫人,是……是樱雪被抬着回来了。”玉簪一边回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林氏的脸色,“听说……是她不守规矩,惹怒了世子爷,被世子爷当胸踹了一脚,当场便是吐了血。世子爷让人将她抬着送了回来,说,她是知念堂的人,还请夫人处置。”
“还有……还有世子爷已经让人将他的衣物被褥,搬回正房去了。”
玉簪说罢,便是屏气敛息,退到了一边。
申嬷嬷亦是小心觑着林氏的脸色,却见林氏倏然笑了起来,只那笑容却带着两分阴恻恻,“好哇!目的一达成,他们是多一刻的戏也不想做了。想来,这些时日,倒真是委屈了他们。”
“桂香,你回头开了库房,去寻点儿温补的药材,给池月居送去。”
在外,她要为儿媳抱屈,回了府,自然也得多多体恤,毕竟,她的儿媳,这些时日,实在是委屈了。
“是。”申嬷嬷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走,踌躇着道,“那……樱雪那儿……”
“将人抬出去交还给她老子娘,多给她五两银子看伤。既然是个不懂规矩的,往后,也不用进府来当差了。”林氏语调疏淡道。
申嬷嬷心下泛凉,应了一声“是”。没用的棋子,自然便是舍弃。
裴锦箬歪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一手握着本书,另一手斜撑着脑袋,身后,红藕给她打着扇,绿枝奉了茶水来,她抿上一口,安闲惬意得很。
房内,人进进出出的,将燕崇几日前搬出去的被褥和衣物又搬了回来,由着喜气洋洋的袁嬷嬷一一指挥着放回原处,她却是瞄也没瞄上一眼。
燕崇回来,笑容满面地朝着众人挥了挥手,众人便是识相地退了下去。
他凑上前来,拿起红藕方才用的扇子,一边殷勤地给她打着扇,一边有些谄媚地笑眯眯道,“好些天了,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来瞧绾绾了,我实在是高兴得紧,绾绾呢?绾绾可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