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俨说着,他那两个随扈中的一个便已是捧了一只大大的锦匣来。
那匣子打开,里面居然放着一床百子被,那布料自然是最好的,上面的绣功更是精彩绝伦。那些小孩子每一个都不一样,活灵活现,憨态可掬,就是头发丝儿都能看得清楚。
不可多得,只怕还价值不菲。
魏俨这手笔倒也不至于大得靖安侯府承受不住,但这份用心,还有态度……却是让靖安侯不由得侧目。
裴锦箬与魏俨说了两句,便是退了出来,林氏不在,她要安排宴席。
靖安侯和燕崇父子陪着魏俨小酌了一番,等到夜幕初降时,才将微醺的魏俨送出府去。
往回走时,靖安侯沉声问道,“魏俨来这一趟,当中深意,你可明白了?”
“孩儿明白。明日,孩儿便进宫去见皇舅舅。”
靖安侯点了点头,望着儿子,欲言又止片刻,终究是道,“晙时,你也别太倔,该认错时得认错,该服软时要服软,陛下毕竟是陛下。”
燕崇默了默,沉敛下眸色,好一会儿后,才闷声道,“孩儿知道了。”
靖安侯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父子二人继续并肩往府内走。
靖安侯好似不经意一般问道,“我方才瞧着,魏俨对你媳妇儿的态度很是不一般啊!还说什么回礼。”
“哦!送年礼时,魏公公那份是绾绾亲自备的,大抵是合了魏公公的心意吧!”燕崇随口答道。
靖安侯点了点头,目下却是幽光暗转,一份年礼而已,真值得陛下跟前最为信重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这般另眼相待?那这份年礼,只怕不是非一般的合心意了,也不知到底是送的什么。
魏俨这个人虽然是个太监,却是讲究得很,多年身处高位,这气度便也不比那些朝中大员差上一分,这只老狐狸,这么多年,也不知他有什么喜好,倒是晙时这媳妇儿,如何就能投其所好?
有这疑虑的人,还不只靖安侯一个。
夜里,小夫妻俩躺在床上时,燕崇便也好奇问道,“你到底给魏俨准备了什么年礼,这般合他的心意,专程给你回礼不说,还有那态度都这般不寻常起来。”
魏俨那是何人?凤京城的人,背地里,谁都看不起这么个太监,可谁又敢真正得罪了他?
他在凤京城中的府邸,这么些年,有多少人想进却从未进得,他居然会亲口邀裴锦箬。
“魏公公的心思太难揣摩,我送的礼,并非投魏公公所好。”裴锦箬淡淡答道,抬头见燕崇一脸莫名,她叹息一声道,“你们锦衣卫掌管天下讯息,难道你便不知道魏公公那座府邸里,住着什么人么?”
燕崇当然不是不知道,裴锦箬这说得太清楚明白了,燕崇听得咋舌道,“你说的……难不成是……”
宫中日子苦闷,许多宫女太监都会结成对食,除了不能做那件事外,与普通夫妻并无两样。
如魏俨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太监,还可以大张旗鼓地娶亲,也不乏有人嫁。甚至是还可以收个干儿子,往后养老送终。
燕崇是知道魏俨有个“夫人”的,只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如今听裴锦箬的意思,却是她走的是魏夫人的路子?
不过,讨好了魏夫人就能让魏俨待她态度这般非同一般,如此看来,他,甚至是整个凤京城的人,都低估了魏俨对他这位夫人的看重程度了。
“夫人真是贤内助。”燕崇笑着用力亲了裴锦箬一口。
裴锦箬笑笑,若非她多活了一辈子,又哪里会知道魏公公对他这位夫人很是上心?魏夫人喜爱造纸,这爱好也是独特,当年,魏俨还为了他这夫人办了一个商号,广招贤士,很是轰动。
她一直记着这一桩,今年反正也要送年礼,倒还不如送点儿旁人的心头好,魏公公是永和帝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就算是不能将他拉拢过来,卖个好也是行的。这交情,还不是一点点来得么?
翌日,燕崇果真进了宫去。其实昨日魏俨来时,裴锦箬便已经有了猜测,燕崇回来,听说已官复原职,裴锦箬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燕崇许久没有上朝了,第二日,燕崇起身时,裴锦箬还困得不行,却还是要坚持跟着起身,谁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燕崇见状,也是不忍心,让她自己睡。
裴锦箬却直到燕崇走了,才倒下便睡着了。等到睡醒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了。
虽然已是开了春儿,外边儿却还是残雪未消。裴锦箬这些日子大多都少出门,倒是将懒骨头养了出来,用过了早膳便歪在罗汉床上看书,也不愿动弹。
“夫人。”袁嬷嬷脚步匆匆进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甚至抬手挥退了屋内伺候的几个丫头。
裴锦箬挑起眉来,便知道,定是出事儿了。
果然袁嬷嬷到了近前,便是压低嗓音道,“不出夫人所料,林氏果真想要去见蕉雨。好在,我们早有准备,特意在路上耽搁了她一会儿,她到时,钱松已是按夫人您的吩咐,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说到这儿,袁嬷嬷止不住的有些后怕。
当初,林氏将蕉雨发卖到了那些腌臜之地,她本以为那个丫头已是不足为虑,可是夫人却坚持让人看住了那丫头。彼时,袁嬷嬷还觉着夫人实在有些杞人忧天了,却没有想到,林氏居然没有将蕉雨就近卖到凤京城,反倒是大费周章卖去了她娘家所在的天津。
那时,袁嬷嬷便觉出蹊跷来,本是建言直接将那丫头处置了,永绝后患。
只夫人却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竟是将人暂且留了下来,只派人将她暗中监视了起来。若是有朝一日,林氏有所动作,便提前将人带走。
裴锦箬听着,握住书卷的手微微一顿,这才问道,“人现在在何处?”
“知道夫人定是有话要问,是以,这人已是秘密带回凤京城来了,如今,正关在老奴家中,由钱松他们紧密看管了起来,出不了岔子。”袁嬷嬷答道。
如袁嬷嬷这样在主子跟前得用,有体面的奴才,在外头可不比那些一般的富贵人家差。袁嬷嬷家里,裴锦箬出嫁之前,便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了些,给置办了一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