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我前两日收到了蓁蓁的信,说她原本是要在晟哥儿生辰前赶回来的,可是突然查出来有了身子,未免路上耽搁,便要再等上些时日了。”
裴锦箬点了点头,“她也给我来了信。”
徐国公府也是有成算得很,年前,凤京城里乱起来之前,便敏锐地察觉到了风波将至,竟是以祭祖为由,除了徐国公,举家回了乡。连徐蓁蓁夫妻俩也是一并跟着去了,就连薛将军都在军中告了假。
按理,如今,凤京城中局势已经稳了,徐国公家也该回来了。徐蓁蓁却在这时有了身子,也是好事。
无论是裴锦箬和卢月龄,都为她高兴。
卢月龄抿了嘴角笑,“她随着书信还送来了一只匣子,说是给晟哥儿准备的生辰礼物。这是晟哥儿的头一个生辰,自然是不能马虎的。那日,我怕是不好过来,便想着提前来了,看看你,也顺带将我们俩给晟哥儿准备的生辰礼都带来。”
裴锦箬很是真诚地谢道,“你和蓁蓁有心了。”虽然只是个小孩子的生辰,可对于裴锦箬而言,晟哥儿就是她的心尖子,能被人这般看重,自是高兴。
徐蓁蓁和卢月龄为晟哥儿准备的礼物倒不是多么名贵,有亲手做的小衣裳,还有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做工精致的白玉九连环什么的,却是真正用了心。
裴锦箬又是代晟哥儿谢过了。
而后,便是微敛了眸色望向卢月龄道,“你呢?往后可有什么打算么?”
这个时候问的所谓打算,裴锦箬与卢月龄皆是心知肚明。
如今,裴锦箬有了晟哥儿,而徐蓁蓁也有了身孕,唯独卢月龄……当初虽说是别无选择,但想当初,她还和徐蓁蓁一道宽过卢月龄的心,不觉得嫁进皇家,嫁给萧綦有什么不好,谁知,转眼却成了这般。
裴锦箬想起这些,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
卢月龄却是不以为意,相反,裴锦箬这般问她,她心里只觉得一暖。
旁人只当她这一生就这样了,再无出路,也只有裴锦箬,还会关心她的以后,还会问她的打算。
不过......她的好意,卢月龄却只有心领了。
“没什么打算。如今,什么都尚无定论,父皇和皇后娘娘仁慈,待我一如既往,他们在一日,我的日子想必都不会难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都是宽仁的性子,至于往后.....往后再说往后的话,有的时候,人不得不信命。”卢月龄笑着,只那笑容间,却终究是含着两分黯然。
裴锦箬蹙了蹙眉心,本来张开口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半个字都吐不出去。
卢月龄说得对,不管怎么说,她是皇家的媳妇,是萧綦明媒正娶的正室,按理,萧綦做的事儿,终会牵连到她。她如今安然无恙,并能勉强保得从前的尊荣,不过是仗着永和帝和郑皇后宽仁罢了。往后怎么样,如何好说?
而且,萧綦如今没死,也不知在何处,又还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都还是未知数。
可不就是尚无定论,说什么,说得再多,都是无济于事吗?
两人都不由得沉默下来。
这时,袁嬷嬷来了。却是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是不是该筹备午膳,如何筹备,来请裴锦箬示下的。
谁知,还不及开口,卢月龄便是心领神会一般道,“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在吃素,出门时,也交代了府里备饭的,便不在你这儿叨扰了。”说着,便已是站起身来。
裴锦箬跟着站起身,本来是要留她,可张嘴,却是叹息了一声,“如此,我让人送你出去。”
卢月龄微微一笑,释然而舒心。
毕竟,裴锦箬还是懂她的。
裴锦箬自然懂她,她说的,都不是客套话。不想麻烦她。哪怕是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才来的这一趟,她也不想因为她的到来,让旁人茶余饭后拿靖安侯府,拿裴锦箬当谈资。
所以,一顿便饭也不愿在靖安侯府用,所以,晟哥儿生辰那日,她也不会来。
眼看着绿枝将卢月龄引了出去,边上袁嬷嬷也是叹息了一声,“穆王妃也是个命苦的。所以说,这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什么......都是命。”以袁嬷嬷的通透,自然也都看明白了。
裴锦箬却是目下闪了闪,命吗?
穆王府的马车缓缓从靖安侯府前驶离。
随着马车的晃晃悠悠,车外近午的阳光从帘子的缝隙间筛进。卢月龄却是有些恍惚。
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徐蓁蓁和裴锦箬都是夫妻和顺,最要紧,还都做了母亲。看晟哥儿那般可爱,她心里如何能没有想法,可这大抵都是命吧。她比徐蓁蓁成婚要早,之前与萧綦,也算得相敬如宾,却一直没有孩子。但再一想,若是她与萧綦之间果真有个孩子,如今怕是也断不了牵扯,没有办法独善其身了。
也许,没有孩子,虽然遗憾,却也是好事一桩。
卢月龄苦笑着收起了胡思乱想,单手挑起车帘往外看了过去。
马车已经驶到了前大街上,因着快要正午了,这些天天儿越发的热,街上行人很少,店铺虽是开着,却没什么客人上门,因而伙计们也都是懒洋洋的。
卢月龄的目光不经意往街道旁一瞥,不期然撞上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却是愣了愣。
她转过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声。
丫鬟挑开车帘,对车把式吩咐了一声,马车便是驶到近旁的一条巷子口,在荫凉处停了下来。
卢月龄才又挑开帘子,望了出去。
那里,是个书画摊子。
摊子后,坐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穿一身半旧的茶色长衫,瘦削的脸上眉心紧攒,一脸苦色。
这样热的天气,边上其他摊子的人都忙着到近旁的荫凉处躲着,再不济,也会从街对面的凉茶铺子买碗凉茶来消暑解渴。
可他却是不躲不闪,眼看着有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匆匆走过,便是舔着笑脸,上前去,招揽生意。
却不想,才两句话,那贵公子便是不耐烦地一边挥着手,一边大步走远。
他脸上的苦色,便是更甚了些。
身后却有人唤他,一个粗布衣衫的妇人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儿笑着走了过来。
他听得声音,转过头去,笑了起来。